晚间,江家别墅。
江庄难得坐在电视机前看娱乐新闻。
新闻里,记者举着话筒对着郁知意在提问,江庄看着,忍不住评价了一句:“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小霍总已经结婚的消息,没想到,现在这一爆出来,已经登记了,真是出人意料。”
说完,江庄转头看苏清,“阿清,这不是你不喜欢的那个女演员么?”
苏清脸色不太好,闻言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江庄没注意到妻子的异样,说,“这不是昨晚刚刚拿了奖的那个女演员么,听说还是什么最佳女主角,按说演技应该挺好,你怎么不喜欢,你以前不是挺喜欢看电视剧的么?”
苏清转回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看眼缘而已。”她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关注其这些娱乐新闻了?”
“唉,这不是想要跟霍氏那边搭上线么,霍氏在国内,资金庞大雄厚,但近来一直连不上线。”提起这个,江庄也有些烦恼。
回国之后,jiāngshì虽然也在慢慢恢复,但是合作伙伴都是一些小虾小将,合作带来的成效根本不大,像霍氏这样的企业,不仅资金雄厚,国内国外的商业渠道也是无可比拟的,倘若能牵上线,那收益,不知能有多好。
苏清想了想,试探着说,“老公,是这样,我后面帮你想了想,其实,我们也未必非霍氏不可。”
“嗯?怎么说?”江庄转头问,视线已经从电视上转回来。
苏清说,“霍氏虽然是资金雄厚,在国内的实力虽说也无人可比,但你想想,毕竟霍氏不是专门做药业的,底下这方面的人才可能也不够,我觉得,与其计划跟霍氏合作,不如找别的,你看呢?比如,陆家,陆家就是专门做医药方面的。”
江庄摇了摇头,“我们企业跟别的专门做药业的不一样,涉及的商业运转更多,跟陆家这种专门的做会更难办,而且,陆家上头对接的比较复杂,对我们规避风险不好,我不是跟你说过,霍氏现在正在启动一个项目,他们打算为偏远山区建立医药所,这可是一笔巨大的商机。”
江庄说到这里,眼睛亮,“偏远山区,每一个地区,每一个乡镇,建立一个医药所,那药物的流通量绝对是巨额的,如果在霍氏启动这个项目之前,能和他们搭上线,阿清,jiāngshì未来不可估量啊。”
苏清见着江庄这般激动的模样,张了张嘴,却无法再说下去了。
江庄一心想跟霍氏合作,但其实站在她这个局外人的角度来说,却觉得机会渺茫,霍氏越是强大,可能就会越看不上江家。
江家刚刚回国,之前在澳洲还出过一点事故,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霍氏倘若真的要合作,jiāngshì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两夫妻正说着,江老太太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人还在看电视,不由得皱了皱眉,话却是对苏清说的,“小宝才刚刚睡下,你怎么在这里?”
苏清站起来,“妈……”
江老太太瞥了一眼电视,“儿子儿子不哄睡觉,倒是关心起明星的八卦。”
“妈,我没有,我跟江庄在讨lùngōng司的事情。”苏清无力辩解,要亲自哄孙子睡觉的是江老太太,现在说她不哄孩子睡觉的也是她。
“公司没有你也不会倒下。”
眼见着江老太太又要为难苏清,江庄赶紧道,“妈,您得了,好端端地,怎么又说阿清。”
“我……”
“行了行了,小宝才刚刚睡下,等下又吵醒小宝。”江庄不耐地说了一句。
江老太太这才闭嘴。
小宝这几天才从医院出来,回家住,看到孙子因为治疗而瘦了一圈,她心疼得很。
“那个骨髓配型的事情,有没有着落啊,小宝什么时候才能动手术啊?”
提起这个,江庄更加烦恼,“骨髓配型哪有这么简单啊,就连我和阿清都不能给小宝做,更何况要在人海茫茫之中,找到一个合适配型的,还身体健康并且愿意捐献的。”
江老太太一噎,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气氛突然沉闷了下来,苏清只好开口安慰:“妈,您也先别着急,这还有时间,总能找到配型的。”
江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小宝是我孙子,我能不着急吗,你怎么当妈的,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小宝治疗,不疼么?你忍心么?”
苏清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老太太看苏清就来气,当下什么也不说,起身回房去了。
苏清看着江老太太离开,不禁委屈泪下。
江庄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将人揽入怀里,“好了好了,妈也是太着急了。”
苏清觉得委屈,“我是小宝的妈妈,小宝生病了有谁比我更着急,妈怎么能这么说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辛苦了,妈的脾气就是那样,你别听进心里去。”
“嗯……”
同样的夜晚,有人欢喜有人愁,郁知意和霍纪寒的公开,带起的连锁反应,在不同的人身上,便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黎欣盘膝坐在沙上看手机,今天网上都是郁知意和霍纪寒的新闻。
她拿着手机在刷新页面,料想,这些新闻,可能这两三天,都会持续在网络上酵,不会消失得这么快。
她以为,郁知意和霍纪寒只是恋人,没想到,已经不知不觉地结婚了。
在和霍纪寒为数不多的见面中,黎欣对那个人的印象,一直处于对方是那种比厉泽深还要深沉难以捉摸的印象上,但此刻翻阅霍纪寒的微博,却看到一个看起来冷漠而难以接近的男人,面对一个女人最真实的样子。
说实话,黎欣有些羡慕郁知意,当然,她并不否认,这些羡慕里,也夹杂了一些嫉妒。
她演戏天赋高,可能别人冥思苦想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表现的动作和神态,怎么将心理和情感的变化层次表现在动作与神情之中,需要经过长久的思考与练习才能琢磨出来,但是,郁知意就像天生比别人天赋高一样,能轻易地领会那些东西并将它们演绎出来。
她在剧组里,已经不少次听到一些阅历比较老的演员们提及郁知意的时候,满满赞赏的语气,说她多么有灵气,假以时日,必定又是演艺界的一个传奇与经典。
这样的女孩,真是天生的幸运。
有一个深爱她的男人,蒸蒸日上的事业,如果说人生如戏,郁知意的戏,一定是最圆满的那一场。
黎欣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她深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有人住在万丈高楼,有人蜗居桥底地洞,有人汲汲一生,都在追逐某个目标,而有人,一出生就落地在终点处,不用付出血与汗的拼搏。人与人之间,本来就不一样,若有人天赋异禀,自然也有人平凡庸碌,与其幽怨叹气自己不如别人,不如实际一点,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她虽不如郁知意那么有天赋,但演员这个职业,赚的本来就是经验和资历,她懂得自己的展方向。
她是嫉妒郁知意,但比起嫉妒,欣赏和羡慕更多。
每个人,在人生的阶段,都需要寻找一个目标以确立自己的方向,对于现阶段的黎欣而言,郁知意是她的目标,想起昨晚对方站在金燕奖的颁奖舞台上落落大方的场景,黎欣的心里,就充满了动力。
正放下手机,想去厨房接一杯水,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咚”的声音。
黎欣猛地转过头。
不是害怕,下意识的想法,是厉泽深来了。
接着,门打开。
厉泽深走了进来,脸颊通红,脚步虚浮。
他喝酒了。
黎欣赶紧放下手机和杯子,疾步往门口走去,扶住厉泽深,“厉总。”
厉泽深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一把推开了黎欣,踉踉跄跄地往沙走过去。
黎欣被他推开,差点撞在旁边的桌子上。
她见厉泽深喝过酒,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喝得这么醉。
走到沙边,厉泽深被绊了一脚,直接倒在了沙上。
黎欣慢慢地走过去,明晃晃的灯光下,只见厉泽深颓然的脸庞,那颓然的模样,出现在这张英俊的脸庞上,更让人感到难受。
或许,也只是她感到难受而已。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新闻忽然自动调到了今天上午霍纪寒和郁知意的记者布会上。
电视机来传来郁知意的声音:“他哪里都好,人很温柔,脾气很好,很有责任心,也很可爱……”
厉泽深醉中忽然抬头,目光沉沉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映入迷蒙醉眼的,便是郁知意浅浅一笑,说霍纪寒多么多么好,而霍纪寒则转头,看她的画面。
厉泽深看着看着,呼吸渐重,怒到极致,顺手抄起手边的遥控器,砸向了电视机。
“砰”的一声,遥控器掉落在地上,电视机的画面却并没有停住。
黎欣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厉泽深忽然站起来,朝着电视机走过去,踹了两脚,出怒吼的声音,“啊!”
画面终于停止,屏幕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是黎欣第一次看到厉泽深酒疯,或许,也不是酒疯,是脾气。
此前的厉泽深深沉难测,却从没这样大起大落地情绪明显过,这会儿,黎欣心里也不免有一丝害怕。
“厉总……”
“滚!”厉泽深转回头,声音阴沉地朝黎欣怒道。
黎欣往前的脚步止住,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往前。
她慢慢往后退,心里被一股控制不住的情绪堵着,疼得她手心麻。
厉泽深今晚,这样情绪失控,是因为郁知意和霍纪寒公开了婚讯吧?
这种时候,她不能说什么,只能像很多次这样的时候,给厉泽深一个独处的空间。
她正转回头打算离开客厅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一声“咚”的声音,厉泽深竟然这么直直倒在了地上。
黎欣吓得急忙跑过去,“厉泽深!”
厉泽深是真的喝醉了,也不知道到底是醉得太厉害,还是刚才泄了一通,就这么绊倒在地也起不来。
黎欣顾不上别的,急忙过去,将厉泽深扶起来。
可惜,喝醉了的人,身体变得很沉,不是黎欣一个女孩能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的。
厉泽深醉得很深,黎欣刚把对方的头抬起来一点,厉泽深一动,上半个身体,便彻底趴在了她的怀里,黎欣一个力道控制不住,也顺着沙坐在了地毯上,厉泽深刚好落在她的怀里。
他是醉得很深了。
浑然不觉,嘴里呢喃着什么。
黎欣一开始没有注意听,直到第二次听到,才慢慢听清了。
男人含糊不清的声音,低声说着:
“一个个……都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我……”
厉泽深毫无意识地呢喃着,低沉醉酒的声音里都是颓丧和落寞。
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英俊的脸庞埋在她的怀里,声音无助又迷茫,“都不记得我……只有我记得……”
“只有我……记得……”
声音渐渐消了下去,而后,再也没有再呢喃什么,只有沉沉的呼吸声。
黎欣的手一顿,彻底不敢动了。
她第一次见到厉泽深彻底醉掉,这样毫无意识地呢喃着可能对于清醒的他来说,绝对不会让人知道的秘密。
彻底喝醉了的厉泽深,跟平日的他不一样,跟喝酒但是没有喝醉的样子也不一样。
明晃晃的灯光下,更能让黎欣看到对方的神色。
脸庞被熏红,眼皮彻底闭上,眉头紧紧皱着,神色却落寞迷茫,如同受伤的兽类。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厉泽深。
是谁忘记了他?
生了什么事情?
其中一个,是不是郁知意?他们此前,是否有过什么交集?
这些,她都不知道,跟在厉泽深身边两年,她其实对他仍旧一无所知。
黎欣抬头,轻轻摸了摸厉泽深软软的头。
怀里不安分的人,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黎欣心里有些不好受,一抹心疼克制不住地升起来,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地毯上,让厉泽深靠在自己的怀里。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过去,墙上的钟,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客厅灯火明亮,室内却静得落针可闻,直到缓缓的呼吸声交错着。
厉泽深是在凌晨四点钟醒来的,刺目的光线刺激得他醒来便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猛地站起来,宿醉之后,头疼欲裂,此刻却渐渐清醒了过来。
看到坐在地上的黎欣,眉头皱着,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他意识渐渐回笼,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他静静站了几秒钟,而后,就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离开了别墅。
门口打开了又关上了,黎欣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此刻四肢麻木,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
两天之后,便是新年。
新年那天,剧组放了一天假,而后再回去拍摄,剧组便转去宫苑里。
天气晴好的一天,帝京出了太阳,风也没那么大了。
郁知意盘膝坐在沙上跟郁安安打电话,透过房子的落地窗,还能看到花园里,霍纪寒在指挥工作人员将烧烤架等用具放好。
是某天两人一起看剧的时候,剧里有烧烤的场景,郁知意随口说了一句自己也想吃,结果今天霍纪寒就让人办好了,在花园里直接帮她架起了一个烧烤架,昨天晚上熬夜跨年时,他还去搜索了烧烤的攻略,准备今天大显身手。
工作人员似乎已经安装好了,霍纪寒站在烤架前,试试高度,郁知意收回目光,问郁安安,“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过,合着你过年之后就调来帝京工作的事情,现在才告诉我么?”
郁安安在电话那头说,“之前我不是还没有确定么,一直在申请,也一直在等通知,我以为至少要明年后半年才能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没想到手续办得这么快,不过可能是因为帝京那边比较缺人,我先前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的。”
对于郁安安能来帝京工作,郁知意还是很高兴的,蓉城距离云城不近,距离帝京也不近,郁安安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总归让人不放心,反正她在帝京,郁安安来了也好,两人也还能互相照料一下。
“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提前安排好的么,比如住的地方什么的。”
“不用,部队那边都给我准备好了,我只要自己过去,顺便带上我们加大宝二宝三宝就行了。”
郁知意不由得笑了,郁安安本就是训犬师,自己养了三条狗,取了三个很随便的名字,分别按照领养的顺序取名大宝二宝和三宝。
她终于知道爱斯基这么随便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也行。”郁知意点头。
“对了,今年过年,我们去帝京的事情,奶奶跟你说了吧?”
“说了,昨天就打电话来给我了,爸爸五号来帝京,奶奶可能不跟爸爸一起来,到时候你跟奶奶一起过来。”
“我知道。”郁安安在电话那头说,“我明天就回去了,叔叔走了我能照顾奶奶,行吧,那到时候我们帝京见,对了,今天不拍戏?”
郁知意笑了,“剧组放假一天,我们准备在家里烧烤。”
“啧!”郁安安在电话那头调侃地笑了一声,“郁知意,不声不响,无声无息就把自己嫁出去了,看到到时候去了帝京,看怎么收拾你。”
郁知意笑了,“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行了,不跟你说了。”
挂了电话之后,郁知意轻叹了一口气。
奶奶和爸爸一起来帝京,这无疑是让她心情愉快的事情,但是,她却不免想到妈妈,苏清现在就在帝京,而奶奶因为苏清的离开,心里一直有气,帝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其实有点担心,两人会见面,如果见面了,事情势必会变得很棘手。
但细想,苏清都不愿意自己出现在她的面前,想必她也不会主动出现在奶奶的面前,况且奶奶倘若来了帝京,活动范围必定也不大,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郁知意心中不免升起几分落寞。
没法不承认,苏清依旧能影响她,让她心情高低起伏,她自己也控制不住,但现在,已经不勉强了,夏清心说得对,人的心力就这么多,倘若分给过去一部分,拿什么交给现在的人,她又该拿什么交给霍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