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很难形容心里的感觉。
他心中的师父一直都是高雅的,圣洁的,固然他曾经渎神,固然他曾经想过,有朝一日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神君匍匐在他的脚下,亲吻他的脚尖,喊他一声爷爷。
以此来达到践踏那些欺负他的人的信仰的目的。
但遇到师父之后,他便知道,这样的梦想,此生都不可能再实现了。
因为他的神,本就应该高高在上,本就应该不染尘埃,若是有人胆敢冒出与曾经的自己同样的想法,楚栖必定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楚栖看了一眼树根处来回鼓弄的树叶,又看了一眼神君洁净圣洁的面孔,他下意识想要挪动双脚,却忽见对方抬眸朝他看了过来。
你,你楚栖仍然在虚张声势:我真的会欺负你的,你再敢
神君由下而上,再次吻住了他的唇。
楚栖忽然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他看着对方缓缓离开的面孔,唇间仍然残留着那叶片的味道,叫他浑身打起激灵。
你到底神君贴近他,低低问道:要怎么欺负师父啊?
自然是,待你入时,把你咬死。
神君笑出了声,那你,可得咬死了。
楚栖眉头忽然一拧,又缓缓松开,他呆呆瞧着师父,呐呐道:你,你还敢你不要命了。
他又拧了一下眉,眼圈微微红了。
山河图内天气多变,并无外面那样规律的春夏秋冬,或许是因为主人的喜好,大部分时间都是春日与秋日,而昼夜交替则与外面无差别。
楚栖进来的时候是白日,睡着的时候是夜里,夜里醒来了几次,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油锅里,一把铲子伸进来,来回爆炒。
他害怕极了。
他想师父一定是不要命了,但他不要命了,自己怎么办?如果师父死了,他怎么办?
他担心地问了,但神君好像非要与他过不去,他越是担心,对方就越是不要命。
楚栖又睡了
也许是睡了吧。
楚栖想,但更大的可能是昏了。
彻底清醒的时候,山河图内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暗夜的紫色,星光点缀,十分梦幻。
被爆炒了不知道多久的楚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然后嘴巴一抿,没敢大动。
他文文静静地缩了缩脚,眼珠在四周搜寻,然后在左侧方的河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神君依旧是那副高雅圣洁的模样,仿佛从不曾跌入尘埃,从不曾与污泥共舞,也从不曾化身野兽,自始至终都披着那身华丽而高贵的皮毛,神圣而不可侵犯。
楚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又在左右看了看,没有能披身的皮毛,便没有动弹。
还悄悄拿手脚胳膊腿遮挡了一下主要位置。
再悄悄去看神君,正好与对方视线对上,他再次躲开眼神,然后便听到衣摆擦过草地的声音传来。
楚栖眼珠转了转,把自己挡的更严实了。
神君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道:怎么?知道害臊了?
楚栖瞅他,眉头微皱,闷闷道:你还好么?
你指什么?
我不舒服。楚栖嘟囔说:我都这样了,你一定更加不舒服吧。
神君意味深长:嗯
你说你,作什么呢。楚栖埋怨:如果出了人命怎么办?
是啊。神君顺着他的话说:如果我死了,那可怎么办呢?
楚栖觉得师父有点没脑子,到了这个时候才来考虑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保全师父的办法:那要不,以后我来入吧。
神君:?
我比你有分寸。楚栖苦口婆心:你这样是不行的。
楚栖。神君面无表情,终于决定正视这个问题,你搞错了,那日你看到的人,并不是因为入纳而死,他是得病了。
病?
对。神君凝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道:他是死于一种病,而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样,是单纯的被咬死。
是病。
神君从身上脱下外衫,给他披在了身上,给出结论道:所以,师父不会死,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欺负你让师父觉得很愉快,明白么?
楚栖忽然沉默了。
他慢慢垂下了头,脑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都快要低到脚上去了。
神君起身,重新回到了河边,在白绢上摆上了一些果脯与糕点。他没有嘲笑楚栖,也没有继续就方才的事情继续发言,以免他更加自闭。
正常的十八岁的孩子是不会不了解这种事的,楚栖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很世故的样子,无非就是认为神君比他更加单纯,更加不谙世事。
但哪怕不算上另一个身份,他也是活了上万年的人,怎么可能是楚栖区区十几年能够比的上的。
他不是不懂,也不是单纯,只是不在意罢了。
他没有主动欺负过楚栖,由着对方的性子,也并非是因为他没有冲动,没有火气,只是他活的实在太久,很难再像少年一样去莽撞,去伤害,去不顾一切。
他在意楚栖的感受,哪怕是把他关在山河图里,他也一样在意楚栖。于是固然是桎梏他,欺负他,也都是循序渐进的,并未伤他一丝一毫。
不过就是时间久了一些,间歇频繁了一些,楚栖凡人之躯,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也许是嗅到了烤肉干的味道,楚栖终于裹着那个过分宽大的衣服,磨磨蹭蹭地挪了过来。
他身体不舒服,动作自然没有那么顺畅,神君淡淡瞥了一眼,递过来了一碗米露,道:把这个喝了。
楚栖目光扫过他淡漠的神情,终于彻底从自闭中走出,他心头忽然冒出了火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是很可笑。带着微妙的不愉,神君道:我之前还当你是因为喜欢我,没想到你是因为怕死。
楚栖瞪他,道:你是神仙,我知道你不会死。
那你又真情实感为我担心什么?
我
楚栖。神君打断他,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道:总归你之前对我并无真心,还阴差阳错靠此事取得了我的信任,既然如今我已经喜欢上你,多说无益,此事便就此揭过。
他将玉碗端到楚栖面前,道:喝了。
楚栖满心郁愤地接过来,张嘴便朝嘴里倒,却陡然被烫到舌头,嘶了一声。
神君睫毛微抖,提醒:慢一点。
你刚才怎么不说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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