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皱眉。
我冷。楚栖皱了皱鼻子,道:冷的厉害。
神君冷漠。
还饿。楚栖说,委屈巴巴的:这儿抓不到鸟,也打不到兔子,我肚里难受。
神君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小崽子与白日里有些区别,那会儿倔的像小兽,这会儿倒学会服软了。
莫非是神殿灵力充沛,让他开了窍?
这倒是好事。
神君缓缓起身,走到桌前,将花糕从盒子里取出,道:下次再饿,去寻青水。
嗯。楚栖走过来坐在桌前,刚要伸手,就被对方拿筷子敲了一下,抬眼,神君语气淡淡:去洗手。
楚栖乖乖去了,又乖乖回来了,指尖滴着水给神君看。
一片手巾凌空飞来,楚栖接过来擦干净,伸手捏起花糕往嘴里送,发觉神君看自己,又放缓动作,细细咬了一口,道:我听说,神君是为了救大阿宫的人,所以才受伤的。
神君眼神转冷。
楚栖低下头,轻轻说:是小七不懂事,对不起。因为我藏了神君的画像,为阿娘祈福,我本来只是想祈福而已,可是他们非要说我渎神,给我强加罪名,刮了我的脸,打了我好多鞭还说我配不上你,所以才一时,起了邪念。
神君审视着他,似乎在确认他话中真假。
楚栖扯衣服盖住脚,继续道:我不是故意要做坏事的。
这一次,神君沉默了很久。
罢了。神君起身,道:花糕带走,回去睡吧。
一定很累吧。楚栖咬着花糕,慢吞吞地说:救大阿宫,跟魔域纠缠,还要护佑一方子民,做那么多人的神,很累吧。
那以后,就做我一个人的神好了。
他甜甜地笑着,漫不经心的眸中陡然涌出一抹癫狂的占有欲,又很快被漆黑长睫掩映掩去踪影。
第12章
神君的住宅内点的不是蜡,而是夜明珠,缀在墙体之上,光芒明亮。
虽照明之物是人间珍宝,可室内摆设却并不奢华,除了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便是朴素的桌椅,与制样简单的生活物品,到处都弥漫着清冷孤高之意。
神君并未理会他的嘀嘀咕咕,重新回到榻上,闭目入定。
那花糕取材各异,味道各不相同,却都清淡宜口,甜而不腻,楚栖吃了几口,暂时塞饱了肚子,然后慢悠悠地站起来,如搬新环境的猫主子巡视新地盘一般,在室内晃荡。
他这两年虽然被逼着读书,识文断字也不是难事,但也只能认得那些正规字体,如狂草之类的书画并不能辨认清楚。
他停在了中间一副画卷前,久久看了一会儿,好奇地伸手去摸,忽闻一声冷喝:不许碰。
伸出去的手缩回来,楚栖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乖巧:我不会弄坏的。
回去休息。
楚栖抿了抿嘴,心里有些不高兴,就算神君也不能恃宠而骄。
他飞快地伸手摸了一把那画,又迅速把手收回来,眼中乖巧变成挑衅。
神君眉头狠狠一跳,目又沉了几分。
不等他开口呵斥,楚栖忽然朝他疾走几步,先发制人:你为什么让人欺负我?!
?神君道:我何时寻人欺你。
那个大猪,为什么要我住柴房?是不是你故意的!
神君眉头紧锁,青水是他一手带大,已伴他身边多年,那日瞧见山洞之事,只怕对楚栖颇多怨言,他缓了火气,道:此事却是青水欠妥,你
是他欠妥,还是你故意的?楚栖委屈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渡我,要饶我一命,可我跟你来到这里,却没有饭吃,没有衣穿,连个住的地方都不像样。不患寡而患不均,我自己住洞里也逍遥的很,可来到了所谓的神殿,却要被这样区别对待,你这是要叫我冷死,叫我饿死,叫我气死!
他指责: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放了我?那又何必这样不痛快!
神君这辈子没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他有口难言,半晌道:是我安排欠妥。
他重新下榻,准备喊青水来问话,却听到楚栖声音忽然转轻:我当然是信你的。
神君顿了顿,一时被他两面做派弄的微懵。
楚栖双臂抱住自己,垂着脑袋,长发遮在两侧脸颊,鼻尖翘翘,嘴巴扁扁:我就是又冷又饿,这里好陌生,我只认识你一个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我去找青水。
我现在就冷!他一字一句,气鼓鼓瞪着神君,后者久久沉默。
他有些拿不定楚栖的性格,乖与他显然是不相干的,但今日刚过来的时候,似乎也没想搞事情,那就只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因为饥寒交迫,所以起了性子。
我的衣服你可能穿不惯,让青水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大抵觉得这句话十分可笑,神君反问:难道我应该喜欢你?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楚栖忽然平静下来:我不想在这儿待了。
神君没有强留:也罢,我让青水送你离开。
行吧。楚栖跟着他往外走,淡淡道:反正宫里那几个家伙也不会放过我。
神君脚步微顿,楚栖越过他走出去,不合身衣服空荡荡地挂在单薄的躯壳,被冷风卷起衣摆,少年身影凄清孤冷,仿佛要融于夜色。
下辈子见。楚栖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谢谢你送我去死啊。
终究是怨恨难消。
一个半大的孩子,到底哪来这般浓烈的怨恨。
风吹的大了,分明是初春,一年才刚刚开始,门口一颗杏树枝叶刚青,却忽有一片新叶被生生扯落,突兀零落于神君面前。
神君下意识伸手,掌心宽厚,稳稳接住了那片杏树遗弃的新叶。
圆月当空,楚栖身上却无半点月色,周遭除了风动树梢的声音,便徒剩一片寂寥。
小七。有人嗓音动听,喊了楚栖的名字,一件宽袍飞出衣柜,在空中张开双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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