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时行。
他换了干净的衣物,发冠束的一丝不苟才敢入暖房。可眸子里几乎要溢出的惧痛,却让他整个人显得无?比狼狈。
裴时行前夜匆匆赶回,不知自己在院中?站了几个时辰,才听得房内传出喜讯。
可未及他浑身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未及他将目光触及那个柔软粉嫩的襁褓,便见元承晚面色煞白。
她正慢慢阖住的双眸仿佛一幕幕被放缓落下?的刀子,将裴时行本就脆弱的神经?绞得血肉模糊。
此刻的她几乎像一朵正在凋零的花,每一瓣花叶上都覆了无?力回天的冰霜。
他几乎是凄厉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傅姆嬷嬷们被他惊了一瞬,都安慰说长公?主这是生产太?累了,一时晕厥了过去。
可他一刻不离地?守在她榻边,却生生等了两个日夜。
直到?此刻,才终于等到?那双琥珀般流丽的眼眸重新张开?。
她总不醒,府上的其他人也渐渐感知到?了异样,一片惊惶之中?,太?医署的人一个接一个,可诸位御医来探遍都探不出什么异症。
裴时行先是焦急,而后是痛苦怨愤,但?这么一刻刻捱下?去,他渐觉自己已经?颓然无?力。
已经?感知不到?什么悲伤,抑或无?助的情绪。
他整个人漠的像一柄霜剑,却又淡的似一缕魂魄,只是昼夜不合眼地?守着她,一声声唤她归来。
狸狸,狸狸,一声比一声柔,听的人耳心子都要酥麻。
却空落落地?荡在室内,而后化作无?形的丝线绞在他自己心头。
令他痛苦不堪。
裴时行想元承晚总不至于残忍如斯。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好不容易心意相通,眼下?又多?了个小姑娘。
是他们两人血脉交融出的小人儿。
她即便对?他狠心,当也舍不得抛下?自己费去半条命才生下?的女?儿。
“裴时行。”
二人安静地?凝望彼此,是她首先对?着这个满目热泪的男人说了第?一句话。
“我喜欢你。”
却是一句令他浑身血液都开?始狂喜鼓噪的话语。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元承晚对?他的第?一次如此正式又如此直白柔情的表白。
裴时行眉心动了动,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哽咽,柔声回她:
“我也喜欢你。”
长公?主躺在枕上,雪白的面上仍是虚弱之色,却故意道:
“我更喜欢你。”
“那多?谢殿下?更喜欢我。”
他还是很坏,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亦不肯像旁的郎君一般,执起?她的手,深情地?道出一句,我才更喜欢你。
竟是到?了这时候都不愿意同她说一句软话。
裴时行的确有意。
他有意让她留有牵挂,有意不在此刻满足她的所?有心愿。
她太?坏了,太?让人捉摸不定了,他总要留点什么东西绊住她。
男人攥紧了她的手,感受着掌心慢慢温暖,直至她整个人都暖到?令他心安的温度:
“元承晚,你答应过我的,所?以如果你再敢抛下?我,再敢这么吓我的话,我会恨死你,永远都不再原谅你。”
长公?主如瀑青丝委了满枕,羽睫颤颤,难得听到?他这般幼稚话语。
却仍是愿意轻哄他:“好,我不会抛下?你的,如果真的要死,我带你一起?走。”
“好。”
裴时行也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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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笑,二人眼中?光彩熠熠,却只有他是因了满眼泪意。
“裴时行,我见到?我阿娘了。”
她顿了片刻,似乎是强调了一句:“我也是有阿娘的。”
男人因她的话微微变了神色,满心酸楚,却仍是柔和?又平缓地?哄她:“狸狸当然有阿娘,你见了她,那是因为娘娘牵挂你,她也放不下?你。”
元承晚的话音倏而有些委屈的泪意:“我很想阿娘,那时候我太?小了,我都不记得阿娘有没有抱过我。”
肯定是有的。
“可是裴时行,我这次抱到?她了,她的怀里很香,和?我想的一样柔软。”
深夜孤冷时,少时的小公?主曾一个人窝在华美衾被里暗自想象过千万遍,千万个暖炉汤婆子也无?法填充一个小姑娘满心的恐惧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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