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俏小心的躲着侍卫,掩身在拱桥下,捏着鼻子正打算往下跳。手腕蓦地被人拉住,冯俏一回头,欲曙满脸是泪的拉着她,跪在地上嗷嗷求饶。
欲曙说:章夫人,求你饶过我吧。当年废后和四皇子就是从我手中溜走的。我就变成这样,如果你再走了,我一定活不了!!她比划着自己的耳朵、断舌、断指。企图唤起冯俏怜悯的同情心。
冯俏不知想到什么,蹲下来,平缓气息问她:“你是当年在冷宫照顾废后王皇后的宫女?”
欲曙怔住,不明所以。
冯俏露出和婉的笑,拉着她的手道:“欲曙。我是章夫人,章年卿的结发妻子。冯承辉冯大学士的女儿冯俏,我幼时是皇后宫里的常客,你还记得我吗?”
冷宫通常不会特意派宫女去服侍的,大多是后妃在自己宫里的亲信。欲曙眼睛一亮,点点头。冯俏蓦地攥紧她,“欲曙,你听我说。走,我是一定要走的。这些日子你看着我,你知道的安排了多少事情,我可以带你一起走。”她撒了个弥天大谎,“宫外有人接我。”
冯俏耐心道:“我知道,王国舅当年是带着皇后和四皇子从密道走道。你当年一直在皇后身边,你知不知道密道怎么走?”冯俏克制着自己情绪,“你看,从护城河走,你我两个人目标太大,不安全。不如这样,你告诉我密道。我带你一起走,反正宫外有人接我,带上你也不难。欲曙?”
欲曙不由陷入沉思,章夫人心思如丝,从瓦片沥水,能判断出流水方向,继而推断出护城河方向。引园布景是贵家小姐的家学,可女儿家喜欢这个的少。从前宫里的王皇后喜欢,只是没想到章夫人也懂园治。
欲曙耳濡目染,依稀知道由园治能判断出哪里的景致引月引水,能不引起人注意的跳水,好冲对方向逃出护城河,离开皇宫。
大约是章夫人都幼时进宫印象太模糊了,才生出这么些旁门左道
欲曙思量良久,点点头答应了。
*
保定。
章年卿已经着手安排好一切。不顾储谦阻拦,和许淮不断劝走的信号。执意回京复命,回京前,刘俞仁再次代表谢睿,和章年卿见面。章年卿没有时间见他,哪知赵虎又来拜访。
赵虎进门便道:“我不是为谢睿来的。三少爷,有一件事,我须得告诉你。”神色严峻道:“五城兵马司里有谢睿的人。”
章年卿一凛,“怎么回事,说清楚?”
赵虎苦笑道:“我也说不清楚。上次宫变,我带四皇子离京……”
开泰帝让五城兵马司包围圣乾殿。赵虎在谢睿身边立着,他亲眼看见谢睿微微松口气。
老实说,赵虎并不清楚京城兵员调派是个什么流程。但眼下着场景,委实有些奇怪。
谢睿主动告诉他道:“虎贲军和禁卫军打起来了。京城要动,只能调遣五城兵马司的人。”谢睿笑道:“五军总都督是兵部左侍郎尚文贺代领。”
饶是赵虎不懂京城的弯弯道道,也不自觉皱眉,“是不是逾越了?”
谢睿嗤笑一声,“这朝上逾越的人还少吗。”上头不管,底下不敛,甚至还有意纵容。
章年卿沉思道:“没有什么异常啊。”
“问题就在这里,东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和南城兵马司调兵都很正常。但我发现,西城兵马司和中成兵马司不服尚文贺的管,我和四皇子去王家时。很明显的发现这一点。”
章年卿问,“是不服尚文贺管还是他们已经倒戈四殿下?”
“这就无从得知。不过西城兵马司的头领,似乎也姓范。”
章年卿皱眉道:“范?他和范颐鸣什么关系。”章年卿将疑惑记在心里。
章年卿道:“我回京后会告诉皇上,谢睿已捉拿归案。但在此之前,我要见冯俏一面。杨久安已经受我之托带信进宫。若冯俏平安离宫,你们立即行动。若冯俏还在宫里,我想办法把她带出来。至于谢睿那边,还劳你多盯着。”
章年卿策马在宫门外百米处下马,禁卫军检查过章年卿周身后,放他进去。章年卿见他面孔熟悉,笑着问:“上次宫里闹成那样,你们到不受影响。”
禁卫军记得章年卿,含糊道:“我们只效忠‘皇上’。当今圣上也明白这一点。”
章年卿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忽然明白为什么帝王们都宠爱虎贲军。比起这些只效忠的‘帝王’的禁卫军,当然是自己的亲兵更可信。
可也因此,禁卫军永远不会被离弃。这是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弊。
章年卿徒步进宫,黑甲军矗立在身后,如城墙下一道坚硬的铠甲。长风呼啸,卷夹道而过。宫女太监们迎风逆行,埋怨这入冬似的鬼天气。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小姨夫,纸包不住火。明面上能拦的折子我们都拦了。皇上另有耳目,我们也束手无策。不要回京,回京后只有一丝!”许淮在信里嘶吼,焦急之情冲破纸面。
心如擂鼓,章年卿一步步踏着鼓点前行。冯俏和欲曙在漆黑的地道里游走,手中的烛火已经灭了三次。幸好欲曙身上带着火折子,两人不泄气的又将折子点燃,摸黑前行。
另一边杨久安揣着章年卿的信,正跪在紫来殿,久久不起。杨久安求情道:“舅舅,冯俏只是女眷。你把她交给我,让我照看她。我一定把人看的好好的。”
开泰帝看也不看他一眼,顺手将身边的团龙坐垫扔下去,砸到杨久安腿,“爱跪便跪着。哪来你这样的孩子,不顺心就哭闹,这像什么话。”
杨久安头垂的低低的,“至少你让我见她一面。”
开泰帝正欲答应,太监高声道:“启禀皇上,章大人回京复命,在殿外求见。”
开泰帝似笑非笑看了杨久安一眼,指着内殿道:“你且避在里面。看看你这么个好兄弟,是怎么个阴奉阳违的君子。”意有所指。
杨久安对章年卿十分有信心,微微一笑:“舅舅你一定不会失望的。”话毕,避进内殿。
“罪臣,章年卿叩见皇上!”章年卿恭敬的磕头行礼。
开泰帝瞧了瞧章年卿身后,没叫他起来。问小太监道:“门外可有谁还候着?”换了个姿势靠着,“章年卿此番戴罪立功,谢睿呢?人抓到哪了。”
章年卿正欲答,忽听尚文贺急急求见,已经等不得召,匆匆上前道:“皇上,谢睿在囚车上,沿着御街□□,正往皇宫方向来。”
章年卿在底下听不真切,只见开泰帝脸色聚变。劈头盖脸对章年卿骂道:“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自作主张。”
天下果然没有不漏风的墙。章年卿以为自己在保定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扯扯嘴角,坦然道:“臣妻代臣入罪,如今章年卿复命归来,想看看代罪之人,如今是否安好?”
京郊。
韩江瞪大眼睛,“什么,谢睿先我们的人进宫了?”陶孟新听到动静,夹马靠近。
来人道:“谢睿坐着囚车在官道上晃了一圈,押进宫门后。五成兵马司的人立即动了,可守门的禁卫军只肯放西城兵马司和中城兵马司进去。说是兵部尚侍郎吩咐的。”
陶孟新狐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城门外,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啐一口唾沫,叫骂道:“你们这一群王八羔子,谢睿是什么狗东西,坐个狗篮子就能进宫了?那不如现在拿副枷拷把我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