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06节</h1>
冯俏捂着胸口,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章年卿淡淡一笑,眼底有晦光,“外公在陈伏手里卖矿,除了因为市面上大量的矿被人卷走,朝廷对各地方矿下规制,外公不敢逾越。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手上的私兵越来越多了。”
“以前外公不过养了一千小兵,还没有汪霭乌蓬帮的人多。加上一些豢养的江湖人士,勉勉强强护下一家安危。自青鸾被绑又送回,外公心底便渐渐藏了心思。朝堂的上的局势连你我这样的小儿都看的清,何况位高权重的外公。”
冯俏声音有些颤,“外公想自立为王……还是谋反?”
窗外,凭空一声秋雷砸地,两人同时吓了一跳。空雷无雨,章年卿失望的收回眼,轻描淡写道:“外公不至于。如今帝统不正,便是外公真的做了什么,也担不起谋反两个字。”
冯俏想起齐王名不正言不顺的继位,垂下眼。
章年卿的声音不疾不徐,“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二皇子救了青鸾,还是四皇子救了青鸾。总归,我们都明白,救青鸾的人非同一般。外公不信巧合,青鸾是他最疼的外孙女,他一直觉得,那些人是冲着他的去的。”
“然后他便养了鸾家军?”
“是。外公给我坦白的人数是,迄今为止有一万人左右。”
冯俏脑中飞速运转,这一吨铁矿可打造的兵器盔甲的数量,她道:“不止。假设一个士兵两套盔甲,两副兵器,一副备用。外公买的这些物资,至少能供一个三万人的队伍。”
“是啊。”章年卿叹道:“这么算来,周流山要有多大。”
“你没去过周流山吗?”
章年卿摇摇头,“恐怕青鸾自己都没去过。”
冯俏笑了笑,安慰着章年卿。忽的想到什么,声音有些惊喜,“救青鸾的是四皇子,若是外公肯助睿儿,你也会帮睿儿的……?”
章年卿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外公的假设里,没有四皇子。”他道:“当年宫里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三皇子一事无成,母族也不得力。皇后管教他甚严,出不得京城。更别提到河南救人。故而,外公一直以为救青鸾的是二皇子。他当年组建鸾家军,若不是冲着如日中天的二皇子,恐怕也不会如此劳心劳力。”
冯俏和章年卿都明白,青鸾不过是个借口。鸾家军的确是因青鸾而起,而陶金海肯如此费尽心力,也无非是想搏一个从龙之功。
陶金海年事已高,若二皇子真能成事。陶金海也没有几年好活,新皇也不会多么忌惮。反而会因此庇荫陶家。
陶金海在河南称霸这么多年,’土皇帝‘的名声既能传到京城去,想必也早已传进皇上的耳朵了。可不管是和景帝还是开泰帝都没有动他,陶金海知道,他们是在等他死。他死了,陶家的子子孙孙便不足畏惧。
陶家上下加起来也没有一个陶金海难缠,能把区区一个巡抚做成陶金海这样,古往今来也数不出几个人。陶金海握着大魏人口最多,占地最大的军政大权。将河南守的像铁桶一般,偏生儿女子孙都出息,哪个帝王肯留他。
冯俏何等聪慧,稍稍一猜便知道陶金海作何想,她问章年卿道:“外公是想借从龙之功,来抵消新皇对他称霸河南这么多年的愤恨吧。”章年卿点头,她唏嘘道:“真是……用心良苦啊。”
“儿女都是讨债的。”章年卿沉默片刻道:“外公不想做给儿女留债的人。”
冯俏想起阿丘,握着章年卿的手道:“那如今呢,外公不看好四皇子吗?”
章年卿不答反问,“你冰雪聪明,抛去你对睿儿的怜惜,你觉得他胜算大吗?”
良久,良久,冯俏都没有说话。半晌,她才颔首,浅浅道:“你说得对,是我私心在作祟。”顿了顿,转移话题道:“方才我想到一件事,古人云,兵未动粮草先行。如果这些年的矿不是外公的收的,会不会是宣武大将军?”
“显而易见。”
章年卿一个翻身坐起来,拍拍身子上的土。望着无边天际,淡淡道:“俏俏,等你肚子这胎生了,我想把你送到河南去。”不待冯俏拒绝,他又道:“如果二皇子真的谋反,战争一打起来,谁也不知道战火会烧到哪。我是文臣,很惭愧我没有一身高强的武艺护你平安。”
“你带着青鸾回河南。”章年卿望着她眼睛道:“不管他年谁当皇帝,我会尽我能力将战火抑制在最小,我虽不是武将,亦能尽文臣之本分。”
“护你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第139章
开泰十二年元月一日,冯俏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产下一女,五斤四两。女儿瘦弱的不得了,年卿抱在怀里十分怜惜,生怕一用力就将她捏坏了。
章年卿如愿以尝,重赏了一应嬷嬷。给女儿取名章明稚,小名阿稚。冯俏则想叫女儿元元,小明稚生在元月一日,新年的第一天。元是一切的初始。冯俏很喜欢这个名字。
可别于生阿丘时章年卿对冯俏的纵容,章年卿生怕冯俏又给他宝贝女儿取个阿嚏之类的名字。匆匆定下阿稚,不容辩驳。冯俏只好咽下元元,只在私下里叫一叫。
不出章年卿所料,合王到了柳州之后果然不安分,二皇子似乎很不喜欢合王这个称号。别于离京时的兴高采烈,二皇子一到柳州没多久。柳州学子立即在二皇子的封号上大做文章。
引据论典,长篇大论,以洋洋洒洒五千字攻击开泰帝给二皇子定的封号’合‘是别有心机,图谋不轨!还直言二皇子被发配到柳州,是因为开泰帝要违背诺言,侵占皇位。霸占兄长的’家产‘舍不得归还。
二皇子十分聪明,还不待京城说什么。二皇子率先请罪,上折道,是他没有管教好封地子民,柳州学子的言论是’愚论‘,说说这些话的也是’愚人‘。他对这个封号十分满意,是有图谋不轨的人挑拨他们叔侄情分,还望开泰帝不要怪罪。
还说什么,就算叔叔要归还皇位,和他区区一闲王也无关。此生他只想伴着山清水秀,安度余生。
“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听。”章年卿舔着笔,坐在案头埋头苦思。
冯俏抱着小明稚坐在床头喂奶,头上裹的严严实实——她还在坐月子。
章年卿终究是舍不得她,一边说做完月子就送她走,一边望着寒冬腊月,不舍道:“开春了我在送你们母女离开……那时候天暖和些,也好行路。”
“都行。”冯俏摸着女儿的脸,内心柔软,笑眯眯道。
章年卿定定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无奈的摇摇头。
柳州学子发起声浪声讨开泰帝后,开泰帝明面上没说什么,私下却令礼部及历届三甲对’合王称号‘一事进行撰稿,勿必以礼压回。
连章年卿这样远方地方的官员都不能逃过。
冯俏生孩子的时候,章年卿一边心急如焚,一边还得憋足劲写稿子。驿兵就在门口候着,催的章年卿砸了好几个心爱的砚台。他心乱如麻,什么也写不出来。
最后还是陈伏有办法,在章年卿耳旁小声道,无论如何,先写了才能出去见冯俏。章年卿隐忍不发,一只细毫握在手里几欲折断。一篇文成,通篇气势汹汹,似乎能杀到二皇子面上。
章年卿写的如何开泰帝到不在意,只这字字句句,都说到他心坎上。将他不吐不快的语句,发泄的畅快淋漓。开泰帝一连道了三声好字,却压下折子不用,只留给自己看。礼部那么多折子,随便挑两个都能打发柳州声浪了。
从那之后,常有驿兵来章府,督促章年卿再写一些佳篇送上。弄的章年卿苦不堪言,他较真写的,开泰帝总是打下来说不行。一来二去,章年卿仔细琢磨了下第一封折子,总算揣摩出开泰帝让他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