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2 / 2)

另一个护卫道:“就数你话多,这句话要是被赵统领听到了,没准儿要赏你几个大嘴巴子,看你还乱不乱提那位娘娘的事儿。”

“统领还对此事耿耿于怀?”那人讶然,“这样瞧起来,统领倒是个重情重义的铁血汉子了!”

如今重情重义的铁血汉子赵统领正陪着小皇帝在御苑里练习射箭,小皇帝天资聪颖,学得也快,但就是力道差了些,以至于准头没那么足,赵淳抖了抖满身的寒气,对小皇帝道:“陛下,要不歇息下再练?”

方才离弦的箭又射偏了,小皇帝不大服气,咬紧了唇,大声道:“再来!”

赵淳暗自叹了口气,天寒地冻的,这位小祖宗到真是会折腾人,也不晓得此前陆稹是怎么忍得了的。没奈何,他走上前去,握住了小皇帝的手,替他将弓弦稍稍拉开了些,同时道:“骑射与读书是一个道理,不能急于求成,依臣之见,陛下如今已经很好了,犹记得往前臣头回拿弓箭的时候,拉都拉不开呢。”

“是么?”小皇帝瘪了瘪嘴,“那算了,朕今日也累了。”

说完将手中的弓箭丢给了旁边候着的内侍,拍拍手就要回去,赵淳正暗自庆幸着自己这一日的差事终于了结了,却听小皇帝道:“赵卿过来,陪朕走走。”

赵淳只得应了个是,小皇帝分明是个垂髫小儿,却老爱讲这些老气横秋的话,赵淳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在小皇帝这样大年纪的时候,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摸得酣畅淋漓,哪像他,小小年纪便学得深沉,连情绪都不愿多透露半分。

小皇帝在前头喊道:“赵卿啊。”

“臣在。”

“你是不是想娶蕊蕊?”

赵淳险些被呛住,吭吭咳了两声后,不可思议地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小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朕把蕊蕊赐给你,如何?”

第62章 烛影颤

赵淳觉得滚滚惊雷在他头顶炸开,忙不迭地跪在地面:“请陛下三思。”

无论小皇帝是因为什么起了这种念头,于赵淳而言都不大妙,寒冬腊月里,他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前思后想之下还是先拒绝为妙,小皇帝在他头顶上啧了声,颇为不解地道:“为何,之前王叔不是替你请婚了么?赵氏指得婚,朕指不得?”

不是指不指得的问题,赵淳面露苦色,“但臣并非如故倾心之人,不愿从中作梗,毁人姻缘,还请陛下宽宥。”

小皇帝的声音变得古怪起来,他居高临下,望着伏跪在地的赵淳,“你是觉得,朕从中作梗,毁了蕊蕊与陆稹的姻缘?”

赵淳浑身一僵,头遭从这位年幼的帝王身上领悟到伴君如伴虎的滋味,似头上悬着把刀,稍不注意就会落下来将他斩首,他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已经贴近了冰冷的石砖,“臣不敢。”

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小皇帝在许多人面前瞧过了,只不过因着那时陆稹在他身侧,小皇帝都晓得,那些人怕的不是他,而是陆稹。陆稹喜怒不辨的模样教那些人难以揣测,是以每每有人向陆稹禀事,模样都极其卑微,甚至笑容中都带着讨好。

但如今自己做起了这档子事儿,小皇帝却没觉得心里头有几分畅快的意味,反倒是无趣得很,凭空生出些悲凉来,他抿了抿嘴角,“朕不过是随口这样一讲,赵卿不必惶恐,既然你不愿,朕也不强求。”

他理了理自己的常服,“哪怕是你愿,蕊蕊还不一定答应呢。”

赵大人有些郁郁寡欢,小皇帝已自行回去了,才进了紫宸殿瞧着梅蕊不在,便朝候着的内侍随口问道:“蕊蕊呢?”

内侍忙答:“梅蕊姑姑午后出去了一趟,如今也不见得回来,想来是回去歇息了。陛下若是着急寻姑姑,奴才便去掖庭走一趟,让姑姑来伺候您。”

小皇帝却一撇嘴,“不必了。”自打陆稹离京之后,梅蕊对他的态度便不怎么好,他不傻,都瞧得出来,梅蕊这是在同他置气呢!她在怨他将陆稹派去了陇右,那样的一个地方,教她与他分隔两地,相思相望却不得相亲。

但皇权之下哪能顾及到她这些儿女私情,小皇帝觉得梅蕊在这些事情上仗着他的恩宠无法无天,他觉得她好那也只是因着她从不曾骗过他,她与陆稹不同,干干净净的白纸一张,除却陆稹,她再没有能背弃他的缘由了。

现在她因为陆稹与他置气,难不成要他一个皇帝放下身段去哄她么?小皇帝皱眉,真是恃宠而骄,成何体统!想到这儿,小皇帝哼了一声,九枝青莲灯的烛影晃了晃,他背过身去的模样有些落寞,言语间品咂出酸溜溜的意味来:“随她去吧,朕才不想她。”

紫宸殿的这一夜,灯火通明。

第63章 阿鼻狱

若是将陇右拿来同长安作比,那么长安便是位养在深闺的千金,举手投足间都映照着娇贵两字,陇右则是平康坊里的胡姬,泼辣豪爽,连冬日的风也冷得干脆利落,像要将人的骨头都冻碎一般。

陆稹手起刀落间便将何敬的右手砍落在地,何敬惨叫一声,鲜血霎时便喷涌出来,将风中零碎细微的雪沫子染了个通红,陆稹却不为所动,他手中的那把吴钩刀锋利得出奇,丁点儿血渍都没沾在刀身上,他垂下眼,不带丝毫感情地看着何敬,“还差一条腿,待咱家替你剁了这条腿,你便可以同咱家比试了。”

他嘴角一勾,“咱家说到做到,如你所愿。”

在旁围观的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何敬痛得浑身痉挛,但还咬着一口气不愿低头,他拔高了声道,“砍便砍,老子还怕你不成。”他目眦欲裂,“你砍了老子的手,老子还是不服气,不过是个阉人,哪来的能耐让你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老子参军的时候,你还指不定在哪个主子的床上伺候着呢!”

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扭曲,此前的龌龊心思都成了愤恨,他恼得口不择言,陆稹冷笑一声:“绞了他的舌头。”

亲卫应声,北衙的人施惯了这样的刑罚,随身都带着绞舌用的剪子,做得信手拈来,三人按住了因惊恐而挣扎的何敬,另一人钳住何敬的下颌就掰开了他的嘴,剪子探了进去,青筋暴起的手腕一翻,一条鲜活的舌头就这么从何敬口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还乱动个不停。

何敬痛得晕厥过去,面色惨白,口中与右臂断口出的鲜血仍在不停的往外冒,周围的人早就吓得不敢吱声,亲卫甩了甩剪子上的血,又把地上的那条舌头用帕子给拾了起来,跪在陆稹面前问道:“护军,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监军本就有生杀大权,陆稹淡淡一瞥:“活不了多久了,扔出去喂给野兽吃吧,权当是做了件善事。”

众人哗然,这也叫善事么,果然北衙出来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亲卫领了命,将何敬给抬了出去,陆稹从怀里摸出张洁净的素锦帕子来,擦去了方才溅在自己手背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后又随手将帕子仍在地上,那把砍去了何敬右臂的吴钩刀也一并被弃置在地面上,陆稹瞧都不想多瞧一眼,福三儿凑了上来,低声问道:“护军,还去校场么?”

陆稹轻笑:“去,怎么不去?”

说这便抬了步子,云纹的重台锦履碾着被血浸红的地面,他容色安然,仿佛才论完一场清谈,或是品完一壶好茶,丝毫见不到方才斩臂绞舌时候的狠决暴戾,慈悲得仿若神明。众人还愣在那里,福三儿在前边儿喝道:“做什么呢?还不给护军让道!”

人群无声地让开了一道缺口,陆稹将手炉怀得紧了些,陇右不比长安,要想立威便要下狠手,好在他从来不是手软的人,而这个何敬本也就是襄王的眼线,死有余辜。

他不经意往回看了看,像是能望见长安的云,不晓得长安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陆稹眉梢不经意地沉了沉,陇右的战乱不能平定,他便无法早日回到长安,留梅蕊与小皇帝面对如狼似虎的襄王,他着实是放心不下,为今之计只能顾及眼下之事,将陇右处理妥当了,才能得胜还朝。

校场近在眼前了,成列的兵卒正持戈举剑,操练兵阵,一人玄甲白缨立在台上,见到陆稹时略略挑了挑眉,沉声道:“陆监军。”

第64章 莫摧残

徐珩其人以不苟言笑用兵果决而广为军中所传,陆稹曾有所耳闻,都赖乔遇之的长舌,他曾向陆稹讲道,军中风气不振,将帅皆为一丘之貉,唯徐珩可用。

乔遇之看人的眼光颇怪,一是瞧上了陆稹,二便是夸了徐珩,陆稹披着狐裘拥着手炉立于寒风中,不怒自威,“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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