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想起五年前,贺家淹没在火海中的夜晚。
火从地面开始熊熊烧起,而他那个疯癫的母亲本来想抱着他一起去死,可是后来她又突然把自己狗一样推了出去,让他滚的远远的。
“去,去找薛定山,他才是你的父亲,你去求他收留你!”
尖利的嗓音夹着哭泣,却宛如从阿鼻地狱拔地而起的恶鬼诅咒。
看着火海将一切都给吞噬,他四肢僵直,彻底愣在了原地,喉咙处“嗬嗬”作响,却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知道,他成了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犬。
再后来,为了生存,他只能来到了薛公馆,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薛慕仪。
和他同龄的薛家幺小姐,薛慕仪。
那时候她刚从唱诗班回来,一身小天使的打扮,雪白的小脸,乌檀木似的秀发,明亮的眼睛,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
她的头上戴着耶稣恩赐的光环,背上装饰着丘比特的翅膀,她娴熟地朝着薛定山和林瑶清撒娇,面庞宛如稚嫩的小羊羔。
他不由得偷偷拿眼打量着她,她的眉眼肖似林瑶清,眼波似水,唇形却和贺援一模一样,茜红色的樱桃唇。
最可怕的是,她脸上淡淡的小雀斑,他可以确信是来自贺援。
他不死心,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丁点薛定山的影子,就像以前试图从自己脸上看出一丁点贺援的影子那般。
可不像就是不像,哪怕是一丁点。
他觉得挫败,原来这就是血缘,多么神奇。
注意到他的打量,薛慕仪立刻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警惕地斜睨他一眼,然后又朝着薛定山问道:“爸爸,他是谁?”
薛定山和林瑶清的脸上浮现出同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近似于愧疚,“一位故人的儿子,叫贺朝羽。”
听到自己的名字,薛慕仪没再看他一眼,只朝着薛定山委委屈屈道:“爸爸,我不喜欢他。”
“睨睨,对不起。”薛定山和林瑶清都抚了抚她的脸颊,细声安抚,眼神怜爱。
仿佛她才是那个家破人亡的可怜虫。
这一天之后,薛定山就把他安排到了偏僻的蔷薇园,给予他基本的生活保障,让他可以活下去。
他以一个多余人的身份在薛公馆无知无觉、不痛不痒地活到了十五岁,始终和薛慕仪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敌对关系。
现在,她却要来破坏这种关系。
这究竟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