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的是公子灵对他的感情,有公子灵在,太子不能杀他。
那声“不会”,如此笃定。
昭灵不由自主捏紧拳头,又缓慢松开,他觉得可笑,嘴角微微一笑。
“越潜,我确实喜欢你。”昭灵将身体靠向越潜,那模样像似要吻他,两人的唇靠得很近,但没有碰触在一起,更像是一个挑逗的动作。
嗅到对方身上令自己不适的血味,昭灵说道:“你带给我欢愉。”
欢愉两字,尾音很长。
有多少个夜晚,他们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忘乎所以。
昭灵抬起自己那只受伤的手,看视一眼,喃喃道:“仅此而已。”
昨夜盛怒之下打他,却是弄伤了自己的手。
从床边起身,昭灵望向窗外,今天天气不好,天空阴郁没有太阳,大概快到巳时了吧。
这时,昭灵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往门口一望,见是家宰领着一名药师过来。
家宰立在门外,禀报:“公子一早派人到府中唤老奴,并叫老奴将城南药师带来别第,老奴不敢耽搁,已经将药师请来。”
昭灵道:“叫药师进来。”
很快,药师背着医箱进屋,走向木床躺卧的越潜,而昭灵则从屋中走出,走向庭院。他不想再看见潜身上的狰狞伤口,昨夜看够了,再不肯经历一遍。
转身离去,踏上庭院的石径小道,昭灵返回自己的寝室,去换身礼服,他该回城了。
一夜都没有合过眼,昭灵无精打采,即便换上礼服,也缺少平时的风采。
自从昭灵住在城中府邸后,城郊的别第只有几个留守的仆人,没有昭灵的贴身侍女。
两名女婢为昭灵整理衣容,她们心情紧张,动作也不利落,好不容易才给主人梳好发髻,取来一顶高冠为他戴上。
家宰走过来,站在门阶下道:“禀公子,药师说越侍伤情严重,如果要治愈,需得卧床一月。”
“药师为他换好药了吗?”昭灵抬起下巴,侍女正帮他系绑发冠的缨带。
“药师还在换药,昨夜缠绕的布条,不少粘附在伤口上。药师更换起来麻烦,越侍更是遭罪啊。”家宰摇头,回想适才见到的情景。
昭灵能想象到那是怎样血腥而痛苦的换药场面,垂眸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家宰才再次听到主人的声音从寝室里传出:“你这两日留在别第,照顾越潜起居,给予他治疗。没我命令,不许他踏出房间一步。”
家宰心里疑惑,不敢开口问询,只是应道:“是,老奴必会细心照料!”
清早,那名前去传唤家宰的随从,已经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相告,家宰大为震惊,瞠目结舌。
越侍怎会如此糊涂啊,竟然醉酒侮辱太子的美姬。
而今,他留在别第养伤两日,两日后呢?
该不是要将越侍送上流放的队伍里,和他那些不幸的族人一起,装船运往孟阳城吧!
关于越潜的事,该吩咐的都吩咐了,昭灵道:“去唤卫槐备车,我要回城。”
从居室出来,昭灵穿过庭院,径自朝院门走去,途经侧屋,路过越潜的寝室门口,他没有停下脚步。
已经没有必要再相见。
坐上马车,推开车窗,看向车外的一众随从,车窗旁少了一个人,以后也会一直缺失吧。
昭灵心止如水,在车厢中拍了两下手掌,马车立即出发,朝着都城城门的方向行进。
昭灵从侧屋经过,越潜听见他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一直朝院门移动,没有过片刻停留。
那时药师正在将一块粘附在伤口上的布条撕开,越潜感到一阵剧烈的痛楚,咬了咬牙,脸色苍白。
“之前是谁包扎的伤口,胡来啊。”药师把撕下的那块血淋淋的布条扔在地上,连忙往伤口上洒止血药粉。
御夫卫槐和太子别第的家宰都不是药师,他们包扎的手法,在药师看来相当拙笨。
重新上药,重新包扎,之前身上缠的沾血布条,都换成干净的白布条,这使越潜的伤势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怖。
经由药师这番医治,越潜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不少,他躺卧回木床,闭目养伤。
需要抓紧时间养伤,以便几天后有体力踏上流放的行程。
此时却是毫无睡意,因为天亮着,也因为闭上眼睛,就能听见昭灵离去时那趵趵的脚步声。
越潜意识到,自己不会再见到公子灵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是主仆的关系,是夜间的特殊关系,都已经结束。
那只矜傲的凤鸟,伤了心,飞走了。
马车进城,停靠在昭灵位于城南的府邸前,昭灵下车,前往主院。
昭灵孤零零地走在游廊上,脚步越走越慢,最终停在书房外头那一棵高大梧桐树下。
树上住的那一对鸟儿,不知往那里去了,路过时没有听见鸟叫声,它们也是感情破裂,劳燕分飞吗?
昭灵背靠梧桐树坐下,他感到十分倦乏,似乎在他短暂的人生里,从没这么心身疲惫过,于是他闭上眼睛,歪着身子睡着了。
“公子。”
听到侍女的唤声,昭灵睁开眼睛,那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昭灵慢悠悠从地上站起,困意正浓,走路脚步不稳,由侍女扶着他返回寝室。
他鞋子没脱,高冠也没摘,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