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父,我走了。”越潜轻叩厨房的木门,提醒已经在淘米的常父。
常父抬起头来,用力挥了下手,说道:“去吧,不用急着过来,有这些食物,够我这个老头子狠狠吃上半年!”
自打成为奴隶,从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的食物!
越潜离开厨房,朝自己停在大院中的马车走去,登车之前,他回头往厨房探看,见常父正坐在灶前钻火,他的动作娴熟老练,引火的草絮很快冒起烟来,他捧到跟前用嘴吹着。
灶上搁着一只陶甑,他看来是打算蒸米饭吃,蒸糕比较耗时,以后可以慢慢制作。
一团小火在掌心燃起,被小心翼翼放进灶膛,灶膛里的枯枝枯叶顿时烧得啪啪响……
再过些时候,陶甑里的水会沸腾,水汽通过箅子持续闷蒸,将上放的米粒蒸熟。
加上腊肉的蒸饭,香气四溢,令人单是想想就要馋得流出口水。
安置好常父,越潜驾车匆匆离开这栋位于郊外的宅院,他穿过一片林地,返回公子灵的别第。
回来时,已经是傍晚,越潜将马车交付马仆,往别第的大门走去,在院门处遇到郑鸣。此人抱胸站在院门旁,朝着大门外的道路探头探脑,似乎在等人。
越潜迈进院门,从郑鸣身边走过,脚步沉稳,神态自然。
郑鸣出声质问:“你这是上哪去,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有事?”越潜挑起眉头。
郑鸣不情不愿道:“公子找你。”
回到主院,越潜径自进入昭灵的寝室,见侍女在为昭灵更衣,脱去繁复的礼服,换上家居轻便的衣袍。
昭灵从泮宫回来没多久,可能他刚抵达别第,唤越潜过来服侍,没见着人,就叫郑鸣去门口等候。
听见脚步声,背对门口的昭灵头也没回,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越潜来到昭灵身边复命:“工尹说不需一月,过些日子他会亲自登门谢罪,并将制作好的玉佩交付公子。”
这件事就此解决了,本来也只是一件小事。
昭灵转过身来,方便侍女为他整理衣领,他袖着一只手,面视越潜,淡淡道:“下去吧。”
“是。”越潜躬身行礼,退出寝室。
候在门阶下的郑鸣,见越潜这么快从寝室里出来,似乎有些失望,他狠瞪了越潜一眼,如同在说:你别太得意。
见越潜自若离去,郑鸣又懊恼地皱起眉头,心想:为什么公子还不治他的罪呢。
傍晚,越潜如往常那般伺候昭灵就餐,待他吃完饭,仆从将食物收拾妥当,越潜才到厨房吃晚饭。
越潜进入餐室,厨子不敢怠慢主人的侍从,赶紧在灶头忙碌起来,切烤肉,盛蒸饭,热羹汤。
在餐室等待,周身寂静,只有厨子咚咚切肉的声响,越潜走神了。
听到有人唤他,抬起头一看,是家宰。
家宰走到跟前来,面露忧色,问道:“越侍,公子可曾过问库房的事?”
库房每笔账目清楚,即便公子灵问起,也用不着担忧,今日家宰这是怎么了?
越潜反问:“什么事?”
家宰一听,越潜似乎还不知道,他压低声音,表情严肃:“有人在公子那边状告越侍偷窃库房物品,拿往城中售卖,中饱私囊。这事有些时候了,老奴一直不好问你。老奴看越侍不是那种人,越侍可得跟公子好好澄清。”
库房有两把钥匙,一把归自己管,一把在越侍手中,公子要是听信小人搬弄是非,自己也得受牵连。
家宰如此着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越潜第一回听说这件事,有点意外,但并不惊诧。
厨子端来热乎乎的食物,摆放在越潜跟前,他殷勤道:“越侍慢用!”
等厨子离去,越潜才说:“用不着自证,公子不信诬言。”
他反应平淡,还有心思拿起小羹勺搅拌冒热气的羹汤。
家宰见越潜不重视,有些着急,朝门外投去一眼,声音压得更低:“越侍怎么不懂道理,说上一回两回不信,说个八回十回公子还能不信吗?”
家宰用手比划东边的院子,对越潜使眼色,那正是昭灵居住的主院。
越潜今日进城,迟迟才归来,还不知道郑鸣在公子灵跟前要如何中伤他咧。
做为公子灵的贴身侍从,一旦成为他的亲信,身份可不只是侍从,日后公子灵前往采邑就封,他的亲信摇身一变就是陪臣。
郑鸣是何时将越潜视作竞争者呢?可能从公子灵亲自打开越潜脚镣那一刻起,敌意就已经存在。
越潜驾车离开城脚集市,路上途径一片偏僻的林子,林中寂静,能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车行驶的声音,有辆车一路尾随。
越潜知道有人尾随,而且还知道尾随者是谁。
前些日子,他经常出入西市酒肆,就曾发现有辆马车一直鬼鬼祟祟跟前跟后,驾驶马车的小厮虽然陌生,坐在车厢里的人正是郑鸣。
越潜自从将常父藏于城郊的一栋宅院里,偶尔会去看望常父,来去之间,恐怕是已经走漏风声。
与尾随的车辆拉开一段距离,越潜突然停下车,他将马车上的銮铃摘下,挂在树上,再驾车悄无声息地离开道路,隐进林间。
没等多久,郑鸣果然赶着马车出现,他发现自己跟丢人,感到不可思议,他四处张望,嘴里念叨:“怪哉,怎么不见?插翅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