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广良甩开他的手,更为焦虑地在房屋内来回,随手接过行晟倒来的热水,这才勉强镇定了心神。
“我……我不是逼你……我只是……”他发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
“我明白,你不必急于解释……”行晟低声安慰他,“再给我些时间,我这几日已经联络了诸位营长,我会将你手上掌管的权力逐步分解,让营长们重新整顿各自部署……”
楚广良似乎想起什么:“蓝莫也是吗?他也会被你赶出涧河谷。”
行晟低头,并未应答。
“你要怎么处置他?”
“如何处置他,我说了不算。”
楚广良咬紧了下唇,良久才痛心道:“我当真想不到,此处我原本心生眷念,如今恨不能敬而远之,或许当初我本就不该参加国试武举。”
“何必如此说呢”,行晟的心重重沉下,“我与长铭始终将你作为挚友。你离开此处之后,我也会将你妥善安排……”
楚广良苦笑摇头,双眼不知不觉见便浸染了清泪。
“我在这处被折磨了三年,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很想问你一声,难道你重回涧河谷,只是为了师仇?如此的煎熬,难道古来秋将军便能心安?”
“他死了!”行晟断然高声道,“他已然死了,永远不会在乎我的悲喜,心安不心安,又何必多问呢?当初甘家兄弟一纸诬告,这一切便烟消云散了!”
楚广良怔怔地望着他略显狰狞的脸庞,心中知晓多言无用——也从来不必多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似是而非
“王子们既然出阁读书,也该选个老师,可一直是司福罗一族……”皇帝言及此处,停顿了片刻,随后又是一声轻叹,令堂下一干国家栋梁听得清清楚楚。
建国百年,一直由司福罗一族挑选武官送入宫中作为教导王子武艺的老师,帝师华景亦是如此。
可自帝师华景失踪以来,司福罗一族经年寻之不得,而恰逢皇帝为和生,子嗣单薄,直到今年才有了这王子出阁的事情。
甘仪挑着眉毛环顾一周,见众人缄默,最后将目光落在老僧入定的顾小舞身上。
顾小舞似有感应一般,忽而转头与甘仪四目相对,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胜负与她无关。
“陛下,是否今年依旧令司福罗一族选送武官入宫,教导王子课业?”礼部尚书左看右看,见无人应答,只好心怀揣测,细语轻声地问皇帝。
皇帝一时并未应答,反而似有所思地问道:“司福罗一族景字辈的未免年纪有些大了,熙字辈的孩子如今该有双十年华?”
甘仪的心蓦然重重一沉,仿佛一团烈焰在脑海炸开,将他焚烧殆尽。
熙字辈……
甘仪无暇再听皇帝言语,默然以手按压左胸,徒劳地让心房的跳动缓和一些,那等揪心的感觉就如他见到了通身瑰丽而穷凶极恶的野兽,既为真相所惊叹,又为阴谋所恐惧。
“熙字辈从年过双十之年至垂髫幼子不等,但是人口稀少。自二十年前寒城一战,司福罗一族便人才凋零……”
“可惜帝师与逸景均不在此处,不然尽可好好询问”,天子将拳头高高举起,却又无力落在扶手上,说不清是烦躁或是懊恼,“便由礼部奉朕口谕,前往怀烈山庄询问成景,是否还有合适之人。”
“是……”礼部尚书行礼退下。
皇帝这才注意到面色惨白的中书省宰相。
“宰相面色不善,可是身子不爽?”
甘仪连忙如梦初醒地回答:“臣已年迈,难免旧疾……”
皇帝似有关切地点头,“既然如此,宰相便先行回府吧,余下也并无要事。”
曲璃萤正忙碌于御史台,突然听得甘仪传唤她往相府相见。
“何事十万火急?”曲璃萤抱着文书进了门,就见到淹没在文山书海的甘仪。
“事关孟千之死。”甘仪快速地说道,眼睛依旧胶着于手中书本,在翻完最后一页依旧一无所获的时候,他便随后将书本弃于空中。
曲璃萤随手捞起一本,小心拍去泥土,见甘仪一副浑然忘我的模样,亦不知是否该继续细问其中一二——若是不问,则只能看着甘仪一人忙活,若是问了,又恐打扰甘仪。
“找到了!”甘仪突如其来的大喊令曲璃萤险些将手中文书通通甩出去。
“您找到了什么?事关孟千之死?”
甘仪抬脚跨过地上杂乱的书籍,还来不及拭去满头大汗,问曲璃萤道:“你还记得那两个人吗?孟千自黄泉森林带回的那两人。”
“有线索了?!”曲璃萤分外惊喜,可又见甘仪面上愁云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