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曲璃萤低声行礼,“逸景和李长铭婚期将近,圣上这几日似有思念之意,我们是否同圣上禀奏真相,也为他们送些贺礼?”
“可,如你所言。在圣上下旨之前送上贺礼。”甘仪说罢,便挥手令曲璃萤暂且退下。
眼前有些昏花,甘仪便折返回桌案便,取过烛台,再抬步往书架时,没想到曲璃萤却火烧眉毛地去而复返。
“何事慌张?”甘仪放下烛台疾走迎上。
“下官方离相府,一人声称叛将程雷为人陷害冤枉,手中另有证据,求见大人主持公道。”曲璃萤一面同甘仪言说,一面挥手令仆役将人带上厅堂。
目光掠过曲璃萤身旁,本是目光如炬,见了来人却也一时呆愣。
若非曲璃萤提醒,甘仪或许都不认为那是个人,而不过是个肮脏不堪的毛球。头发披散,衣裳凌乱,尚且寻不得双眼何在,倒是一眼看见他那掺血和泥的双手,隐约听得几声啜泣,当真一副非人非鬼的模样,连甘仪家中仆役将他弃之于地都不忘掩鼻离去。
“相爷啊!参将死得好冤啊!”那人一见甘仪,便膝行而前,抓着甘仪小腿纵声大哭,可谓惊天动地,如丧考妣,连同曲璃萤这等人物都险些一口断定这其中必然是千古奇冤,只有甘仪尚且雍容雅步地问他:“证据何在?”
证据只有一封书信,即便这人浑身泥泞,书信却为其贴身收藏,丝毫无损,甘仪一甩手将之展开,目光立时落于那户部侍郎印鉴之上,再将书信仔细看来。
“来人!将他安排入厢房歇息洗漱,待他吃饱喝足,禀告于本相召见。”
甘仪询问之时,任凭戴仁和哭诉哀求,也不曾多说一句,最后只是令他退下休息,言明自会还他公道,留下曲璃萤共商对策。
“陆一川已上书皇帝,言明这一切都是程雷咎由自取,引火而亡,但是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物……”
甘仪低头再将手中书信浏览一通,淡淡问道:“他的确是知情之人,但其所言真假掺半……本相猜测此事并非洛江红所为,可苦于没有证据。”
“那该是何人胆大妄为?”
“朝中三足鼎立,如今圣上厌恶本相与甘标,你说是谁得了其中好处?圣上厌恶甘标,自然不会宽待他的心腹洛江红,如今送来了这一纸罪状,不就是等着本相出手,她可坐山观虎斗?”
那个洗净双手而静待好戏的人,自然是顾小舞。
曲璃萤略一思量,反而问道:“可眼下该当如何呢?谣言一事,圣上对大人对甘标多有疏远,若是放任自流,岂不是看着顾小舞大权独揽?又或者是顾小舞抢于我们之前上书禀告,我们便同这次立功的机会失之交臂,况且这封书信足以作为证据治罪洛江红。”
“治罪洛江红?然后呢?若是甘标就这么含冤而死,她势单力薄,如何同本相争斗?”
曲璃萤如醍醐灌顶地惊恐道:“是……为了令甘标众人倒戈相向?她得圣上倚重,再多有官吏支持,加之其人并不愚笨,便不惧同我们分庭抗礼!”
甘仪不咸不淡地冷笑道:“所以这次,就让顾小舞作茧自缚!洛江红的妻子临盆在即,可本相听闻他始终对李长铭念念不忘,便让他去为李长铭婚礼祝贺吧。”
“李长铭已经被标记了。”曲璃萤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本相自然知道”,甘仪阴阳怪气地说道:“即便李长铭不能为他所有,他也不甘得见逸景抢去他的东西。”
逸景既然不是宁武大军长,成婚一事长铭也希望不需铺张浪费,只需好友二三,亲人在堂就好,而他说十件事,逸景恨不得顺从百件以讨他高兴,又如何不会答应?
然为数不多的请柬才送出去,圣上的令逸景官复原职的旨意接踵而至,在宣武阁度日如年的秦左奚当下欢天喜地出门去,亲领人手将逸景一切东西搬回大军长住所,就连长铭试图帮忙都被他赶了回去。
“莫在这里碍手碍脚,快快回去商量婚事还需准备些什么,喊你家君人安心成婚,安心上任!”
长铭终于明白秦左奚被那些军务折磨得不成人样。
于是原本兴高采烈前来帮助大军长再一次搬家的七营众人眼下在长铭屋子里围坐一圈观看量体裁衣。
“话是这么说,可你不是我七营的人,为何就在此处?”赫连轻弦看着闾丘尔阳拿起糖果逗弄成景身边的慕熙,不仅疑问道。
“我帮你包扎上药的时候你可没喊我不是七营的!”闾丘尔阳理直气壮地说道,身后的慕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顺口咬下成景递过来的冰糖葫芦,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被赫连弦轻瞧见,忍不住给谷粱以晴也喂了一串糖葫芦。
小姑娘嚼糖葫芦确实可爱。
长铭伸直手臂,以便裁缝丈量,忽而想起什么,偏头笑问那两人道:“你们呢?要不要同我们一起,也算双喜临门了。”
闾丘尔阳与赫连轻弦不约而同环顾左右,发现众人无一例外看着自己,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你在问谁?”
“还能是谁?”众人齐齐开口将这两人淹没在唾沫中,那声音似乎还余有回响。
然后这两个人就不知所踪。
长铭轻笑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逸景道:“喜服能裁得短一些吗?”
他穿长袍就摔倒的功夫逸景可谓是心知肚明,连忙叮嘱喜服同长铭寻常衣服一般长短就好。
待得众人散去,秦左奚也搬家完成,恰好陆一川带着柴瑾礼前来探望祝贺,也请进了逸景居所。
听得陆一川说起洛江红书信不绝,长铭只是转头对逸景说:“你这回当真不缺灶台里引火的东西了。”
“怕是都能煮粥了。”逸景瞥了一眼陆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