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轻弦还欲打破砂锅问到底,却不想瞄到一人伫立门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和闾丘尔阳,那种眼神让赫连轻弦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对方是自己上司的上司,更不好细问了,只能乖乖行礼问好。
闾丘尔阳见逸景支开了轻弦,忙问道:“又出了什么事?莫非七营长……”
“他现在吃好喝好,并无大碍”,逸景一面忍俊不禁地笑道,一面自袖中取出两张图纸,交给闾丘尔阳,叮嘱道:“这是赫连姐弟专用的散矢制造图纸,本官难以时时看着他们,你与他们往来密切,若是必要,这些东西也要早早备好。”
闾丘尔阳自然知晓这是什么意思,接过两张图纸细细看完,才犹疑问道:“听说三爷这几天心情不好,现在看起来已经消气了?”
逸景上前拍了拍,笑意悠然说道:“是本官的不是,你救了李长铭,于公于私,都对本官有大恩。”
朝觐述职这种事,逸景已经经历了十几年,每一年大事小事不外如是,或许是今年寒冬特殊,来时凛冽去也留恋,至今未能察觉有任何冰消雪融的意思。逸景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雾气袅袅之后,吏部高尚书的身影。
国库空虚,粮食不足,早已是皇帝的心头之患,此番朝觐,高尚书请奏圣人,裁减无用的官职冗赘,减少国库支出,同时将部分军队的军饷削减,以填国库,此事说到圣人心中担忧,当即准许,令吏部尚书着手去办,将审查裁决结果尽早报于天子。
曲璃萤眉头一拧,双手撰紧了笏板,双眼左右看了看,终于决意抬脚——她并没有出列,甘仪依旧面朝天子,谦卑低头,却伸手拦住了她。
“为什么拦我。”曲璃萤低声焦急道。
“你为什么要禀奏?”甘仪回以低声反问,语气淡然,曲璃萤似有所思,不再言语。
一番歌功颂德总算是有个尽头,逸景一脚才出了朝堂,就被甘仪扯着袖子拖到一边去。
“时不候人,恐待到时机成熟,亡羊补牢也晚了,对不对?”逸景不等他开口,便知晓他心中所想。
甘仪并未有任何解释,面上敛去伪善的笑意,变得冰冷骇人,以命令的口吻对逸景说道:“用吏部侍郎的地位,换一个白祥影。”
“好”,逸景爽快答应,“此事交给我处置,你位高权重,不能让人抓到把柄而随苏相下场,那就处理好朝中裁员一事,而我可以让白祥影高枕无忧。”
“那你还不快去!”甘仪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焦急。
逸景得意笑道:“顾大人已经随着甘标往圣书房去了,自有安排。”
“好一招左右逢源。”
逸景坦然承认:“你知晓其中利害,莫要轻举妄动,是互利共赢,还是和我们拼个两败俱伤,需得好生斟酌一二。”
“呵”,甘仪露出一个极为狰狞的笑容,就如地狱阎罗,千年恶鬼一般,自嘲道:“龙困浅滩,没想到竟然因为白祥影而为竖子同流合污。”
“大人还是莫要废话了,谴人通知白将军早做准备,以免士兵哗变。”逸景言罢,便拂袖长扬而去。
“白祥影?”天子一愣,旋即怒道:“尚书此话当真?!克扣军饷,虚报人头,可不是小罪!国库亏空,就是亏在了这些贪官污吏手上!”
“陛下息怒”,甘标连忙安抚道:“另有人奏报白祥影深受军士爱戴,拥兵自重,不敬天子,臣担忧此事不同寻常。”
“尚书的意思是?”
“臣以为,不妨让白祥影暂且放下手中兵权,赴王城朝拜,以验其心。”甘标低头下拜,嘴角扬起一抹奸笑被顾小舞看得分明。
“所言在理……”天子沉思呢喃道,顾小舞见机,继而劝道:“臣以为,不妨让白祥影只身前来,一则她不能寻到理由带兵前往,二则北狄之国惧怕白祥影已久,举动过大,空引起边境不宁。”
“所言甚是!”天子拍案称道,“就依郎中!”
好容易出了圣书房,甘标拦下顾小舞,咄咄逼问道:“让白祥影只身前来,你莫非在耍什么花招?”
顾小舞忙解释道:“下官不敢,只是大人想想,是白祥影一人好对付呢?还是白祥影领着一干随从好处置?”
甘标脑海灵光一闪,惊奇道:“你的意思是……”
“只要白祥影延误了进宫的时间,即便有千百理由,她都百口莫辩,届时罢免白祥影,不过探囊取物,甘仪也会因为顾及文武勾结之重罪,而爱莫能助。”
二人相视一眼,笑得奸诈狡猾。
“此计甚好”,甘标眼珠转了转,“为求稳妥,大人就让宁武的七营长,同洛江红一道前往,截杀白祥影吧。”
“尚书大人说的是,七营长武艺卓绝,定不辱使命。”顾小舞不假思索地答应,终于令甘标安心。
第六十章反侧自安
“军饷减半?”长铭停下手中毛笔,眉头深锁地将面前的文书合上,转而下了主位到楚广良面前来,“可有说明,是哪些军队哪些人军饷减半?”
“不曾,这只是吏部高尚书的禀奏,圣人已经令他速速整理详细,呈报执行。但是思来想去,只有花辞树大军长深得圣心,无人可动摇其地位,余下就……”
“此事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动静,还要经过中书省门下省,只是消息传出……”
楚广良不等他说完已经连连点头了,言道:“现在此事甚嚣尘上,众说纷坛,甚至有人去信给其他军长,求着改换门庭了,听闻花军长的楼阁都要被文书淹没了。”
“不怨他们,各人自有苦衷,哪里能说别人都吃不上几顿饱饭了,我们还要说什么风凉话,不过此事尚未定论,眼下是安抚众人要紧……阿良,麻烦为本官将七营众人召集,带到本官门前去,先去寻赫连姐弟与谷粱以晴,让他们早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