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且不动静,以观后来。”
夏初之时,已经有了些暑气,即便眼下夕阳将落,还是如火烤一般,行晟正百无聊赖地给池塘里的锦鲤撒些吃食,他身后另一个少年正在满头大汗地拿着折扇折腾。
少年着一身深色常服,头发高高束起,面容英武非常,却又能看出几分小孩子脾气,眼下却什么都没说,就是瞪着池塘里的锦鲤。
行晟终于无可奈何地叹道:“行朝,你别扇了,心静自然凉,你这般呼扇下去,就得汗流浃背了。”
行朝“啪”的一声收起扇子,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将长发不松不紧地绑在背后,一派懒散悠然,不由得道:“你不热吗?”
行晟笑而不语。
“小的见过大少爷,二少爷。”突然有小厮上前来行礼,双手将一个信封奉上,道:“宁武的大军长给大少爷来信了,说是十万火急。”
行朝瞪大了眼睛,诧异道:“居然是逸景大人,大哥一认识他吗?能让我见见他吗?”
行晟一听他喊自己“大哥”,莫名觉得头疼,只得无奈白眼道:“父君寿宴之时,他不是也在吗?”边说边快手拆开了信封。
行朝咕哝道:“我这不是那天没走动也不说话嘛……”
他还欲开口同行晟说点什么,对方已经如疾风一般掠过他身边,连衣角都捞不到,吓得他连忙一路追去。而行晟已经简单打理好行装,牵了马匹准备出门。
“这是怎么了?”
行晟翻身上马,不及解释,便道:“事态紧急,我必须南下一趟,为我回禀父君和母卿,旁人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去给你买夏城的云片糕了。”
行朝目瞪口呆地看着行晟扬尘而去,后知后觉地喊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吃那种东西了!”
“往城郊古战场而去?”郭修惊呼了一声。
长铭作于桌边,桌上摊开这一份地图,淡然回答道:“不错。我们杀伤之人已经超出了之前那杀手说的数量,恐怕对方已经将老底都翻出来了,如果还有剩余杀手,在我们夏城之前,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想必也不会罢手,如果对方打算罢手,我们也可顺利抵达夏城。”
“可是如果他们追上来,在城郊古战场人烟稀少,我们更容易被偷袭。”
洛江红沉声反驳道:“但是如果不走这里,他们动手之时便伤及良民。况且我们行军不慢,对方要想一队人追上来还在古战场和我们交锋,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时间紧迫,人马劳顿。”
此言一出,大家皆沉默地看着洛江红,这让洛江红尴尬不已,正欲行礼赔罪,却听长铭道:“此言得之,本官也正是此意。”
众人彼此看了一眼,也齐齐点头答应了。
眼见众人离去,长铭正要收拾地图,却见洛江红颇有兴趣地研究,便出声提醒:“洛主事?”
“呃……”洛江红慌忙起身行礼,道:“下官唐突,,只是想斗胆借营长的地图一用。”
长铭瞄了一眼地图,再看看他,挥手道:“拿去吧,明日还来。”
洛江红千恩万谢地卷起地图,感慨道:“我见营长身上似有好些地图,想来都是为了从王城往夏城做准备的,当真缜密,下官佩服,只是不知道这些地图从何而来?”
“大军长处留有这些地图,我请人连夜依照画好带来的。”长铭面色平淡地饮茶。
陵城城郊几十里处,有一处古战场,人烟稀少,只有日暮时分能听到乌鸦归巢的叫唤。
传闻此处在数百年之前,曾经有过一场大战,已经不再有人记得这究竟是谁和谁的战场,只能想起此处白骨森森,鬼气凝重,人入之则一病不起,故而许多来往于陵城与夏城之人,不愿涉足此地。
长铭勒马于前,举目看着人烟荒芜之地。
这看似一马平川的地方,其实倒下了无数的断壁残垣,一望无际,其上似乎可见血迹斑斑,百年来的风吹雨打都洗不去明日的哀鸿遍野,连土地都斑驳不堪,好似多年的沉浮让往昔的伤痛逐一浮现,长铭难以确定土里那些若有似无的白点究竟是不是森森白骨。
战旗交错斜插于地面,好似三军迎风而立,已经看不清是谁的旗号谁的威名,旗杆却依旧笔直挺立,就像是一个早已忘记自己在等待谁的军士,最终只记得等待。
楚广良道:“这里到处都残砖烂瓦,就算步行也要周折一番,实在不适合马战。”
“只能步行通过这里”,长铭拧眉,回身吩咐众人:“牵马步行,若有意外,借这些房屋之用,不可恋战,速速逃去。”
众人简单应是,纷纷下马。
长铭看了洛江红一眼,道:“既然主事不善于武艺,还请千万紧随我们,莫要走散了。”
“下官理会得。”
众人沉默地牵着战马在破旧的屋舍之间穿梭,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血腥味,让长铭不由得四下警惕地张望,忽而似有微光闪过,稍纵即逝,只是在眼角留着不寒而栗的气息,长铭连忙示警令众人小心。
眼下已经走到了古战场的中段,在天边可以看到蜿蜒向前的路段,而他们却像是秋叶难渡沧海。
仿佛长铭的示警成了下令,七营众人才握紧武器,就眼见那些房屋的缝隙中箭矢锋芒毕露,其整齐划一地披风而来,似乎要将这些砖瓦尽数碾成齑粉。
“背对而战!”长铭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抽出兵器,默契十足地背对背而立,掩护彼此,将箭矢打落在地,奈何敌人潜伏于砖瓦之后,无法就地反击,就连长铭也被流矢命中走左手,被他自己眼明手快地一刀削掉箭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