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就看到独自坐在落地窗前椅子上的桓茗兰。
女人披着件薄薄的披风,背影微偻,她弯下腰,从脚边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本早已泛黄的相册。
打开后,一页页地翻看着。
她手指抚过照片中的男孩,眼底空洞,唇中吐出两字:“硕硕……”
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地落在陆骁尘耳边。
如让人压抑绝望的梦魇般。
陆骁尘看着她,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他坐到床边,去摸口袋里的烟盒,视线低垂,眼色沉得看不出情绪。
半晌有人敲门,有人通知他可以下楼用晚餐。
陆骁尘指尖夹着烟,转头看向窗外,远处黑压压的天边闪过几道白光,过了会儿几滴雨打在落地窗上,越来越多,伴随着雷声变成了大雨。
末了他站起身,捻灭烟头,走出房间。
另一边的主卧里,保姆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对坐在窗边发呆的桓茗兰笑道:“太太,晚饭做好了,下楼吃饭吧,先生已经在楼下了,今天骁尘少爷也在家呢。”
桓茗兰眼底泛起一道涟漪,红唇动了动:
“他回来干什么。”
“您忘了吗,今天他们要给您过生日呢,而且您不是最盼着少爷回来吗?”
桓茗兰神色淡淡,垂头看着相册,没有说话。
保姆在一旁,也挺无奈。
如果陆岳荣和陆骁尘不在家,桓茗兰会特别生气,可是当父子俩回到家,她又是这样一个冷淡的反应。
自从那件事过去后,这么多年了,桓茗兰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就发脾气。
保姆看到她手中的相册和脚边的箱子,吐了口气,半蹲下来:“太太,这些东西……我帮您收起来吧,先下去吃饭如何?”
最后桓茗兰被带下了楼。
走进餐厅,桓茗兰看到坐在里头的陆岳荣和陆骁尘,父子俩原本还在交谈着,看到她,话不自觉停了下来。
她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对面的陆骁尘半垂着视线没开口,直至手肘被碰了下,“见到你妈都不会叫人了?”
他对上陆岳荣的目光,滚了滚喉结,几秒后开口:“妈——”
桓茗兰冷冷看着他,声音轻飘飘的:
“你不是说不打算回来了?难得能在家里看到你啊。”
陆骁尘沉着脸,身子往后一靠,摩挲着手中的餐叉,没有说话,陆岳荣开口打圆场:“阿尘这段时间高三开学了,会忙一些,今天这不是想着回来给你庆生吗?”
陆岳荣看向陆骁尘:“来,我们举杯给你妈妈碰一个,祝妈妈生日快乐。”
几秒后,陆骁尘只好拿起酒杯,陆岳荣也举杯向桓茗兰,笑:“老婆,生日快乐。”
桓茗兰垂着眼,拿起面前的酒杯,置若罔闻地自己喝了一口。
陆岳荣的手停在半空中,笑意僵硬了瞬。
陆骁尘扯起唇角,收回手,仰着头将杯中全部的红酒送入喉中,最后把杯子往桌面上一扣。
陆岳荣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克制自己的脾气,而后给桓茗兰夹菜:“茗兰你别光喝酒,多吃菜,今天厨房都是做你爱吃的,喏,这个香煎红酒鹅肝,还有你喜欢的海盐焗虾……”
桓茗兰低头吃着自己的菜,没有分给陆岳荣一句话或一个眼神,男人尴尬地渐渐不再说话,只在桓茗兰需要夹什么菜的时候帮她。
餐厅气氛格外沉寂。
三人安静地吃着,过了会儿陆岳荣再度朝桓茗兰开口:“今天晚上这顿饭比较简单,我明天公司不忙,你有没有想去哪里?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一下,就当再给你补过个生日,怎么样?”
桓茗兰冷笑了声:“生日有什么好过的。从前我过生日的时候,是一家四口聚在一起,现在呢。”
陆岳荣笑意骤然消失。
桓茗兰看向他,扯起嘴角:“以前家里有三个人给我过生日,现在少了硕硕,你说这生日过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陆岳荣握紧手中的酒杯,眉间微沉,声音哑然:
“咱们好好吃饭不行吗,你就一定要闹脾气?”
“陆岳荣,你什么意思,提到硕硕你就这么不耐烦?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小儿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还要再提起呢,有完没完……”
桓茗兰红了眼睛,“我不像你一样全都忘记了!是谁把我儿子害死的,我记得一清二楚!你怎么会懂我失去孩子的痛苦?”
陆岳荣脸色徒然大变: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那也是我的儿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爱骁尘比爱硕硕多多了!因为硕硕跟我娘家姓,所以你一直都对他不重视,要不是当年你把硕硕单独留在家里,他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
陆岳荣如同被人掐紧了脖子,绝望地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
桓茗兰掉下泪来,“当时……他就血肉模糊、浑身冰冷地躺在我怀里,一点气息都没有了,你就是个杀人凶手!”
“那时候硕硕才三岁,他平时就喜欢黏着我,他最喜欢吃我给他做的蛋炒饭,我多么希望他还在我身边,我能再给他炒一碗蛋炒饭……”
坐在对面的陆骁尘听着这些话,下颌线紧绷着,唇角平直,眼睫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