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过冬衣,姐弟俩又坐在一处用了午膳,江容庭便起了身,说要去看书。
江晚芙知他刻苦,每日笔耕不辍,哪怕是过年,都不肯懈怠的。况且,离府试也只剩小半年了,她便也不说什么,点了头。
待阿弟走了,便去了趟小厨房,煮了一罐黑杞子圆肉龙眼核汤,等火的时候,顺手熬了份清粥。
等汤好了,就叫下人给阿弟送去,看了眼那白粥,倒也熬得起了米油,十分浓稠,泛着一股米香,用瓦罐装好。又捡了几份糕点,叫菱枝用食盒装好,看了眼天色,就朝正院去了。
正院自是江父和杨氏住着。
江晚芙到的时候,杨氏正歪在小榻上歇息,她那一双儿女,也在榻上,旁边几个嬷嬷仔仔细细盯着,生怕小主子们摔了。
见是继女,杨氏口里倒是十分亲切,道,“大娘子如何来了?快坐,翠云,给大娘子奉茶。”
江晚芙福了福身,示意菱枝将食盒和衣裳送过去,坐下后温声道,“京中天寒,我为父亲、夫人和小弟小妹备了几身御寒的衣裳。另还做了些糕点,送来给夫人和耀哥儿、眉姐儿尝尝。”
杨氏闻言,先从嬷嬷手里接过那厚厚的衣裳,摆在手边,才看了眼那食盒,笑吟吟道,“你这孩子,一贯细心,叫你费心了。”说罢,却不提其他,轻轻抬手,将要去掀食盒盖子的耀哥儿一把拉了回来,朝嬷嬷扫了一眼。
嬷嬷当即上前,将那食盒收起,放到一边的四仙桌上。
耀哥儿娇生惯养,又头先听得长姐说,那里头是糕点,眼下被人“虎口夺食”,当即不愿意了,闹腾起来。
杨氏疼儿子,柔声哄着,说着好话。
江晚芙自然不会多嘴,她本来与这双同父异母的弟妹不甚亲近,从头到尾,面上只挂着淡淡的笑,仿佛没看见继母这番举动。
耀哥儿不停哭闹,惹得原本乖巧的眉姐儿也开始哭,杨氏没办法,只好让嬷嬷抱出去哄,这般屋里才安静下来。
杨氏擦了擦额上的汗,一抬眼,见对面的继女依旧沉静坐着,眉如远山,眼若桃李,白皙细腻的芙蓉面,当真应了那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犹如画中人走出来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当年她那侄儿,不就是见了一面,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也难怪那卫世子,不顾这样悬殊的身份,也要求娶,除了贪慕继女的美色,她委实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不过,以色侍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眼下风光罢了。
杨氏在心里想着,开口却是一副慈母模样,道,“你能有这样好的婚事,母亲自是为你高兴的。便是你父亲,也高兴了许久。我虽是后娘,可也是盼着你好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来,毕竟是一家人不是?江家过得好,你才好,你这孩子一贯聪慧,定是用不着我多说的。”
江晚芙轻轻抬眼,抿唇柔柔一笑,轻声细语道,“夫人说得极是,自然是这个道理。就似这茶,茶盏完完整整的,茶叶才冲得开。不过,若这茶坏了,这茶盏,便派不上用场,倒不如直接砸了就是。”
杨氏听得面上神色一滞,继而抬起嘴角,讪讪一笑,“是这个理。”
说罢,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杨氏很快便露出了点疲色,江晚芙顺势开口告辞,道,“夫人一路劳顿,好好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杨氏自然巴不得她走,颔首应下,还一脸关切道,“外头黑,路上小心着些。”
江晚芙应下,福了福身,出了门,朝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她一走,杨氏面上哪里还看得出半点疲色,她坐起来,冷笑一声,轻蔑道,“真以为进了国公府的门,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等着瞧吧。总有跌下来的一天。”
嬷嬷在一旁听着,自是不敢插嘴。
杨氏也懒得理会嬷嬷的神色,扫了眼四仙桌上摆着的食盒,厌恶道,“拿出去吧……”
“是。”嬷嬷应下,忙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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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屋,天已经黑下来,冬日天黑得一贯早,庭院里黑黢黢,唯有地上铺了层薄薄的积雪。冷风迎面刮来,江晚芙怕冷,裹紧了披风,朝一旁的菱枝道,“地上湿滑,小心些。”
菱枝乖乖应下,手中提着的灯笼,晕黄的烛光,照亮脚下的一片路。
主仆俩走出屋檐下,还未走出几步,却见黑黢黢的远处,似有团光,不过片刻,那光便缓缓近了,是江父访友回来,小厮提灯送他回正屋。
江晚芙停下步子,退至一侧,微微低着头,等江父走到近前,她才福了福身,轻轻唤了声,“女儿见过父亲。”
江仁斌步子一滞,望向朝他福身的女儿。
大约是喝醉了的缘故,江仁斌没有似以往那样,颔首走开,而是停在那里,只沉默看着面前的女儿。小娘子不小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心性也沉稳,丁点儿看不出,幼时那副娇气得不行的模样。那个时候,他刚到苏州,人生地不熟,官场上处处碰壁,唯一能给他慰藉的,便是当时十分年幼的女儿。
她是他第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儿,他也是极疼她的。
若没有后来的事,几个儿女之中,大约他最疼的,就是她了。
江仁斌胡思乱想了一通,觉得想这些没什么意思,收回思绪,懒懒点点头,“来拜见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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