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小骄纵任性,淫乱宫闱之事,早在他还在宫中念书时,便目睹过不止一次,后来他身边一直无人,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当时见多了腌臜之事,对情爱之事甚为厌恶。
但无论如何,那是太子,是舅舅的儿子。于情于理,于臣子的本分,于多年所受的教导,他也不该动这心思。
但他当时真的动了杀心,像是着了魔一样,如何引开太子身边的宦官,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太子,如何毁尸灭迹,这些事,他像是无师自通,仿佛做过一遍一样,只短短一瞬,就在心里想好了万全之策。
想到那日的自己,陆则至今觉得匪夷所思,只能归咎于自己对江晚芙的在意。
还有今日的事。
兄长在,丫鬟在,其实轮不到他去救她,偏偏他下意识就那样做了。
时至今日,陆则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一定程度上,的确被那些梦影响了,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但就像今日他对陆运说的,他什么都不会做。
以他的手段,想要对付一个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江晚芙,简直易如反掌,他可以毁了这桩婚事。这很简单,厌恶这桩婚事的人很多,不说旁人,庶兄的生母夏姨娘,就是个很好的棋子,她一定更愿意儿子娶名门贵女。
没了婚约,江家那位早就另娶新妇的姑父,和那个一肚子小心思的继室,难道会护着江晚芙?
攀高枝是人之常情,甚至不需要他开口,只需要暗示几句,江家人就会将那个小娘子,送到他身边人,任他施为。
这种事,陆则自己没做过,但身边那么世家郎君,这么干的多了去了,多少外室,都是底下人这么送上来的,其中不乏小官之女。
但他没这么做,也不打算这么做。
和兄长成亲,大约是那个小娘子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她最好的归宿。更何况,他终究唤陆致一声兄长。
所以,索性就不要见面,也不要接触。时间久了,再多的心思,再多的念头,自然也就没了。
陆致写好案情折子,收起来,打算明日带去刑部,却见方才出去的绿竹回来了,端着个青绿的竹罐,道,“世子,江娘子走了,留了罐治烫伤的药膏。”
陆则点点头,“放着吧。”
绿竹放下,很快就退下去了。
陆则倒也不至于连江晚芙带来的药膏也丢了,毕竟也是一番心意,更何况,他如今离不开江晚芙触碰过的东西。
陆则碰了碰那竹罐,竹子微凉的温度,透过指尖,淡淡药香,令他的心,不由得静了下来。
正这时,门外再度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陆则低声,“进来。”
绿竹又抱了个瓷罐进来,这回开口都是小心翼翼的,小声道,“世子,方才大爷屋里的采红来了,送了罐烫伤药。”
陆则听罢,也不觉得奇怪,大哥一贯是这个性子,兄弟几个里,他最喜欢照顾人,但凡比他小的,他都护着。连他也不例外。
江晚芙那个性子,若是嫁给大哥,夫妻俩人大约是性情相合的。
“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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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芙回了绿锦堂,惠娘从纤云那听说,卫世子没见自家娘子,不由得低声担忧道,“娘子,世子他……是不是怪您啊?”
江晚芙听得一怔,很快摇了摇头,“二表哥不是这样的人。”
虽旁人都道,陆则性情冷淡,可江晚芙却觉得,自己这位二表哥,骨子里是个好人,是个君子,并不像面上那样冷淡。
“惠娘,你以后不要这样说了,二表哥对我有恩。”江晚芙有些不高兴,认认真真看着惠娘,嘱咐她。
惠娘原也是怕自家娘子得罪了世子,才说了这么句,见自家娘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忙应下,“是奴婢失言了,娘子别恼。”
江晚芙自然不舍得和惠娘生气,神色柔和下来,道,“惠娘,你让陈叔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从苏州寄来的信。算算日子,若是走得快的话,阿弟也该给我回信了。”
朝廷这些年专门开了寄信的驿站,从苏州到京城的话,若只单单是信件,约莫十来日就能到。
惠娘当即应下,出去寻自家男人去了。
回来后,惠娘就道,“去问过了,说是没有。老陈说了,打明日去,他每日去驿站问两回,娘子放心,小郎君的信一到,保准第一时间送到您手里。”
江晚芙听罢,有些失望,就道,“没事,陈叔不是还有铺子的事要忙吗?隔三差五去问一问就行了。”
惠娘应下,又将自家男人最近干的事一一说了。
江晚芙这些年手里攒了些银子,后来祖母去世,又给她留了些,还有母亲的嫁妆,盘一盘,也算一笔不小的数目。原本这些是她日后的嫁妆,但江晚芙想着,留在手里也是浪费,索性抽出一部分,在京城盘个宅子,日后阿弟必然是要来京城考试的,父亲和继母是指定靠不上的,唯有她自己多费些心。
这事自然就交给陈叔去办了。
京城连米价都比苏州贵了一半,宅子自不必说,又贵又紧俏,陈叔忙了这么多日,才算有些眉目了。
江晚芙听惠娘说罢,点点头,一再嘱咐,“一定要打听清楚,告诉陈叔,一定不要贪图便宜。咱们初来乍到,万事俱要小心。”
惠娘点头,“奴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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