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惴惴一夜,总算看着郑梦观穿戴整齐地出了门,她便也要赴李珩之约去了。不管是韦令义的住处,还是周家,与浮桥四角亭都不是一个方向,她倒不怕遇见二郎,未及稍待,随后就走了。
离辰时还有一刻,云安抵达了四角亭。一旁的四角楼刚刚开张,行人车马渐渐热闹起来,但尚未见李珩身影,她便拴了马挨着临水的阑干消遣。
却很快,只觉肩上被轻拍了下,云安转头看,正是李珩到了。他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眼色清明,说道:
“我来迟了,你等了多久?”
云安却觉李珩的笑意是因为带来了好消息,忙回道:“才交辰时,不晚!我也才到。那大王,花钗找到了吗?”
李珩的私心不舍都在方才那一下轻拍中悄悄敛去,此刻便只有细细呵护云安的期待。他从袖中取出了梅花钗,递去:“是这个吧?落在你住的屋子里了,枕头下面,所以不易察觉。”
云安万幸,心中巨石落地,望着失而复得,也完好无损的花钗,简直觉得它在发光,立马拿了捂在怀中,不停地感激道谢。
李珩不过轻轻摇头,仍以温情的笑意遮掩心中的落寞,但眼中,还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惋惜酸楚。只是,云安一心都在花钗,并未抬头,而就算抬眼瞧见了,亦未必看得懂吧。
“云安,那些流言于你,没事吧?”等过良久,李珩终于寻到了一个发言的契机,可以不那么突兀地关心她。
云安喜色未消,将花钗护在两掌间,才道:“我堵不住所有人的嘴,但我不听就行了,没事。”
李珩昨日听云安说了,便遣人出去打听,却果然连相隔甚远的承福坊都传有风声。他担忧,也觉得自责,那日虽情急,却也该多考虑一重。而今局面,悠悠之口难度,都伤在云安一人身上。
“那郑梦观也不在乎么?”李珩轻叹着问道。
云安没想过这个,只听二郎不必她苦寻花钗,就觉得二郎待她宽容,是爱护她的。想了想,她道:“一开始我不敢告诉他花钗丢了,后来他知道了,也没怪我。所以,他应该不在意,他相信我。”
“那就好。”李珩眉间轻皱,却只有点头。
云安一笑,心境明朗而开阔,便与李珩稍拜一礼,分别了。
云安的从容坦荡,落落大方,此刻在李珩眼里,都显得几分无情。他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身影渐行渐远,融于熙攘的人流。
驰马归家,云安只一手拉着缰绳,空出一手紧紧摁着揣在怀中的梅花钗。她想着回去后叫素戴替她好好打扮一番,等郑梦观回来看见,必定惊喜。因而一到门首,扔了马便一步作三步地冲回了寝房。
素戴原在屋内清扫整理,一见云安将东西找了回来,也是大喜过望。主仆两个当即开始张罗,一个往衣箱挑衣裳,一个在妆台备脂粉。然而,然而,一切未及铺展开,就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打乱了:
“素戴,你先出去。”
“二郎?”云安趴在衣箱边,刚寻了一件下裙拿在手里,转头一看,惊诧不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郎不答,背手而立,玉色锦袍衬得身形卓然挺拔,却是连同眉眼神情都散出一股肃寒之气。直到素戴离开,房门关闭,他才走到云安面前,一把将人拉起:
“你不希望我早些回来陪你?”
话是体贴的话,可语气远非往常的柔情体贴。云安怔怔地望着二郎,竟有些陌生了,而被他抓住的手腕,也紧得发疼:
“不是的,我只是以为你要去两处,至少下午才能回来。二郎,我已经把花钗找回来了,你看,还是好好的。”
云安不知何故,只先将东西从怀里取出来,举给他看。可二郎的眼睛略过,只是逼视云安的脸,似怨似怒:
“我说过不要了,不要再找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找?究竟是去找花钗,还是找人?!”
眼前景,耳边风,以及清秋凉薄的日光,光线里轻轻扬扬的细尘,都在这一刻瞬间冻住。一袭彻骨的冰寒包围了云安,但她的思绪却未被这阵寒潮抑制,反越发清晰,崩摧胸臆:
“你没有去别处,你跟踪了我!!”
“是!”二郎亦有不忍,却压不过被云安欺瞒的愠恼,“我问过你,从知道花钗丢失我便问你,数日之间,还不够你解释吗?!你不说,我也只怕你有为难,可你让我看到了什么?!”
云安是有愧,也是瞒着李珩之事,但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二郎,就算她实在行为不当,难道就这么一无是处了吗?
“我与申王无私,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