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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琼台(1 / 2)

云安一行自樊城出发,经汉水转渭水,再过沣水至灞水,终于在两个月后抵达都城长安。已是夏末秋初的清爽时节了。

城东大宁坊,第一横街上,一座修缮焕新的宅邸门首,早早挂上了“裴宅”的牌匾。这便是李珩为云安一家人安排的新家。而横街尽头,举目可见之处,便是太子居住的东宫。

不过,李珩倒并未立刻召见,连日都只是遣人来问候寒暖。云安没能从许延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话,但心中有数,也过得优哉游哉。不用两日,便将大宁坊周围摸熟了。

原来,两京的建制很是相似,都是由诸多里坊组成,且街道横平竖直,四通八达,根本不会迷路。因而云安越发信马由缰起来,天天带着素戴东游西逛,着男装,骑快马,无限纵情。

裴宪与柳氏也不大拘管,尤其是柳氏,对女儿是千依百顺。不过多叮嘱几句,宵禁前归来便可。

如此光阴,一晃两旬,到了七月末。

这日,云安照例踩着宵禁鼓点到家,兴致未尽,一路还在与素戴笑闹。及至回房更衣,准备与父母一道进晚食,才从小婢口中得知,白天降临了一件喜事:

裴宪接到一道吏部制书,任命他为京兆尹。

他们一家人到京,说白了就是送女“再嫁”,然则东宫久无风声,却先等来了父亲的官书。这让云安有些摸不透,并不感到可喜,只暗自猜测,大约也是李珩的安排。

去到主院里,父母也在计议此事,云安见裴宪若有所思,便先问柳氏:“阿娘,是谁来送的制书?是太子的人?许延还是阿奴?”

柳氏摇头:“就是吏部的差官,并未提及太子。”

“那阿爹辞官快一年了,怎会突然被重新起用呢?”云安不觉生出些许担忧。得官原该是大喜,况又是做京官,但这没来由的平步青云,总是不踏实的。

“云儿啊,你不要多想。”裴宪忽而笑了,走到云安身前,抚了抚她的脑袋,“就算是与太子有关,爹也能应对。既然到了长安,那就什么都别怕。”

云安小叹了一声,只有颔首:“我知道,京兆尹是京城的长吏,与阿爹原来的襄阳刺史一样,要管辖民生,诸多庶务。但在天子脚下,阿爹又不熟悉,只怕也有些复杂。”

“是啊。”柳氏紧随着女儿的话音,“长安不比襄阳,权贵聚集,人事复杂,你也不善应酬,万一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裴宪仍是淡笑,看向柳氏,却以玩笑似的口气说道:“裴宪少年入仕,近三十年都在襄阳逡巡,如今以赋闲之身跃居三品,是时来运转,官运亨通之兆。夫人和云儿难道要阻我升迁之路么?”

一听这话,母女都笑出来,也知裴宪是在宽慰。云安便问:“那阿爹何时上任?”

“不急,三日后。”

……

三日转瞬过去,柳氏一早为裴宪打点穿戴,叮嘱着,一直送到府门。裴宪并不铺排,仍按往年旧习,一人一马一仆人,上任去了。

云安陪着母亲目送,可直至裴宪走远不见,柳氏还是久久伫立。云安明白母亲的牵挂之情,想了想,说道:

“阿娘若实在放心不下,那我追过去,跟着爹上职可好?”

这话带着调皮,将柳氏的心思转了过来,她主动拉起女儿,转上台阶:“你啊,今天就别想出去疯了,在家陪我!”

云安抿唇一笑,将头歪在母亲肩上:“那我有什么好处呢?是有好吃的,还是有好东西给我呀?”

女儿粘人的模样让柳氏既怜爱又忍不住笑,总算消解了先前的忧虑。只是,母女相依着还不及跨进门槛,街前忽来了一队车马,走出一人便问:

“可是裴夫人与小娘子?”

母女闻声回看,这人倒还认得,是韦妃身边的侍女,青绵。不曾想,裴宪才去走马上任,东宫的风就吹到了。足可见,两件事果然是相通的。

云安稍稍安抚了柳氏,上前一步,直言道:“你是来接我的?是太子妃要见我?”她心想,若只是传话,不必带车马,而既派了青绵来,也不会是别的事。

青绵一笑,先向柳氏母女行礼,才禀道:“娘子聪慧,奴婢正是奉了太子妃之命,请娘子随奴婢入东宫。”

此事毫无悬念,云安亦只有面对,她转身看向柳氏,只恐母亲在家两处牵挂。柳氏早知必有这一天,无非来得突然了些,她向女儿点了下头:“去吧,娘在家等你。”

简单一句,云安顿时安心了几分,便留了素戴与钟娘一道照应柳氏,随青绵登车而去。从前几次去申王府,她也是这般独自被接去,而那时是韦妃另有用意,如今也不过是项庄舞剑。

东宫里等着她的,或许并不是韦珍惠。

大宁坊宅邸与东宫本就近在咫尺,沿街行去,转过夹道,片刻就抵达了东宫正门。云安一直默默,此时才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门首缀着三个赤金大字:延福门。

过了这道门就是禁中,是寻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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