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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频惊(1 / 2)

云安的事说来话长,李珩纵然简明扼要,也用了大半时辰才与韦妃解释清楚。韦妃原只知韦家之事给云安造成了烦扰,却万万没想过,郑家才是龙潭虎穴。

真应了那句古语,人心险于山川。

然而,正当夫妻二人收敛心绪,要去探望云安之时,才下山不久的阿奴却就回来了。李珩见他神色复杂,倒看不出好坏,因问之下才知,竟是云安之母,柳夫人刚刚抵达了洛阳。

“进城往周家去,必经城南因风渡,我看见了郑侯夫妻。他家才出了大事,却还有心迎客,我便装作凑热闹,向泊船的仆役打听了几句。那人说,是二公子遣他们去接岳母,为哄二夫人开心的。”

听了这般缘故,韦妃思索着问道:“便是说,此事众人原不知情,不过是郑梦观私下做主。那么,你瞧见郑梦观没?”

阿奴回道:“只有他家长房,郑梦观并不在。出了这样的事,纵然他是好意,现在又拿什么脸去见岳母?”

李珩忽然冷笑了声,这才道:“我早就提醒过他祸在萧墙,可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不过是自作自受!柳夫人来得正好,云安需要母亲做主。”

阿奴或许不会去想此言的深意,但韦氏却霎时就明白了:李珩的私心未必能左右云安的意愿,可做母亲的必定不会让女儿受人欺凌。柳氏这一来,不管云安如何,都肯定不会让她继续留在郑家。这比李珩的干涉名正言顺,而只要云安断了婚姻,便是他的机会。

既懂得李珩的心,韦妃丝毫不需要再做考虑,脑中只一个念头,助他。她沉了沉气,端正地望向李珩:

“郑家的迷局未明,大王尚不必出面,但小妹伤重至此,若柳夫人再不知女儿下落,岂不煎熬更甚?所以,我现在去将柳夫人接来,顺便给那二公子一顿警醒。”

李珩不料,惊诧又动容:“你,真要去?你不怕?”

“不怕!”韦妃知道李珩所虑,亦从这忧虑中感到满足,“柳夫人纵因旧事记恨,我都甘愿领受,但她必定更加心系小妹,一时不会苛责。大王也放心,除了这两件事,我不会多说,教恶人察觉。”

李珩无言,似愧似谢,终究化成一段深切的目光,表达不尽。

韦妃从这未尽之意里寻到默契,向这人送去安慰的一笑:“珩郎是惠儿的夫君,但云安,更是我唯一的小妹。”

……

郑梦观想解开云安与母亲的芥蒂,但云安十分回避,更不愿回襄阳,他便动了接柳氏前来的心思。总归让母女相见,他再从中调和,至少是能让母女嫌隙有所缓和的。

他是算好了日子遣临啸去接,好让柳氏安安稳稳地在九月初抵达。只因,九月是国子监授衣假,他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尽孝。可谁想得到,日子就从临啸出发后变得风浪迭起。

当下人将柳氏抵达中堂的消息禀明郑梦观时,他有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即使长兄出门之前已来亲口告知。天塌了,他才知自己原来这般脆弱,昔年一骑戍边的豪情壮阔,竟都浅薄了。

大抵,那时的他,少年意气重,人情尽浮云。

终究,郑梦观还是去了。

……

柳氏登岸不见女儿女婿来迎,倒没有生出怀疑。她知道云安的心思,就算那次回门也是不欢而散。不过,她的心如今已不同了,就因为去岁送走云安夫妻后,裴宪的一番肺腑之言。

柳氏是应女婿的邀请而来,却更是为云安而改变。

中堂奉茶暂歇,柳氏被崔氏请在上席,郑楚观便只站着,时时望向门外,艰难地等待二郎的身影。他到底不是柳氏的女婿,便有错,也要二郎亲来认罪。

柳氏与崔氏寒暄的间隙,察觉了郑楚观的异常,以为他有何急事,便问崔氏:“郑侯可是另有要事?云安自幼任性,拖延不来,我便自去见她也无妨,倒不必耽误你们的要紧事。”

崔氏与闻声转脸的郑楚观相觑一眼,掩饰笑道:“夫人降临便是最要紧的事,晚辈何敢怠慢?已遣人去唤了,想是就来。”

柳氏还只以为是云安抵触相见,崔氏越客气,她反也有些惭愧。却这抬眼之间,二郎的身影缓缓移到了门下。

柳氏惊喜,忙起身去见,打量女儿必就跟在其后。然则,左右不见,连二郎的神色也有些低迷。她这才有了一丝疑惑,仍笑问:“贤婿,云安没与你同来吗?”

二郎垂手而立,目光虽能直视,却早已没了光泽。柳氏身后的崔氏此刻紧紧拽着郑楚观的手腕,也是没有主见的了。

久不闻回应的柳氏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心中渐沉:“云安病了吗?很严重吗?”

“夫人!云安她……”

还是郑楚观开了口,欲言又止的一瞬,便撩起袍角跪下了。崔氏紧随,独二郎,仍似不知所措般呆立。这情形,柳氏再不用去忖度,爱女之切,一下子化作厉声:

“我的女儿到底怎么了?!”

柳氏的怒容直逼门下贤婿,此刻除了为母之心,她也想起昔年韦家为妇的凄凉处境。过来之人,纵不知半点内情,也总是敏觉的。可她得到的,只是二郎的下跪,与其兄嫂一样,毫无用处的下跪。

郑楚观痛心难忍,终究冲到二郎身边与他同跪,而再要替他开口,那庭院之中忽然飘来的一声质问:

“郑家敢为,却不敢承认么?”

是韦珍惠到了。她早就到了,不让门吏通传,一直静悄悄地等着这一幕。众人望去,除了柳氏不识,俱都惊恐万状,而那行尸走肉般的郑二郎,眼里竟也扬起一丝异色。

他猛然有了思绪,想到,云安应该就在王府,云安应该得救了,云安还活着。

韦妃有备而来,既有威仪,也足够冷静。见这一地的郑家人无言以对,便只漠然走过,到柳氏面前恭敬见了一礼。柳氏这才望见,韦妃身后跟随的,是云安的侍女素戴。

“夫人,我们娘子快被郑家害死了!”素戴积压了一日夜的悲痛,当着柳氏的面终于难以抑制,她上前扶携柳氏,声泪俱下,“郑家太欺负人了!他们太欺负人了!不能在这里了,不能在这里了!”

柳氏悚然。她已经有许多不好的猜测,甚至想过女儿已不在人世,是染疾而亡,所以郑家不好交代。然而却是“快被郑家害死”,这样的字眼,实在残酷至极。

但不过,柳氏很快恢复,变得异常镇定,没有再对郑家发怒,也毫无她一向的柔弱。她将眼睛转向韦妃,问素戴:

“是这位夫人救下了云儿吗?”

素戴点头,泪水仍止不住,也因得了韦妃教导,不必在这一时当着郑家人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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