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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了云安,陪她用过午食,二郎便去主院与长兄说了此事。郑楚观当然也是惊讶的,也和二郎夫妻一样,担心小妹。于是,兄弟两个商议着,很快就出了门。
因正值国子监田假,二人便直接去了司业的府邸求见。司业正在家中,也很乐意接待,但听郑楚观说明来由,神色竟凝重起来。倒不是不愿帮忙,而是他本就清楚,韩简的出身并不简单。
师生间交谈了许久,兄弟俩是天黑之后才回到家的。云安一直在等二郎的好消息,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一见,似乎与先前并无太大区别,甚至还有些难色。
“云儿,你该知道陛下为太子前,曾一举平了张氏之乱吧?”
没想到,二郎第一句话竟提起了这件遥远的事,云安大为疑惑,不觉回想,说道:“陛下不就是因为平乱有功,才被上皇立为储君的么?当时我还问过父亲,他说朝政复杂,不肯与我解释。后来,还是陛下亲自和我说了。可这与韩简有何关系?”
二郎顿了顿,细心地将云安揽到身侧:“韩简其实原不姓韩,他的父亲冯谦是前任的洛阳刺史,为人清白正直,刚肠嫉恶。当年张氏为祸,擅权跋扈,她家一个远支子弟想要做官,看中了洛阳府的户曹参军,出价两百金,又另备了钱财行贿拉拢,冯公必然不许,直接将那人下了大狱。”
云安听来心惊,已不难想象冯家后来的命运:“所以此事触怒了张氏,把冯公革职了?”
“若只是革职倒不算狠。”二郎深吸了口气,摇头,“那人下狱的第三日,冯公便反被弹劾,说他贪墨枉法,卖官鬻爵,不到五日便判了斩刑,罚没家产,家小连坐,流放三千里。”
云安难以置信,又愤懑难平,一时不知所言。
“冯公罹难之时,韩简只有六岁,是家中独子。冯夫人为了保全冯家唯一的血脉,便在一个狱卒的相助之下,将孩子转移了出去。幸而上天庇佑,无人发现,但冯夫人却在流放途中不幸病逝。”
“那韩简如此年幼,失去双亲,是怎么活下来的?”许是自己将为人母,冯夫人救儿的举动深深刺痛了云安的心。
二郎将云安拥紧了些,安抚着,继续说道:“那狱卒原是冯公的得力属下,他知道冯公与司业是同窗,二人交情匪浅,便将韩简托付了司业。司业虽则惋惜痛心,但也无力为同窗平反昭雪,只有善待他的儿子,悉心教养成才。自那时起,为了隐藏身份,司业就让韩简随了母姓,而也正因身份,韩简无法入仕,为父平冤。”
云安终于明白,韩简是身上背负了太多苦难,所以才表现得十分冷淡刻板。“可现在张氏早已被废,朝堂清明不似从前,韩简还是不能为官么?”
二郎却还是摇头:“大约不是不能,而是他自己不愿。韩简成年后便离开了司业府上独自生活,司业曾劝过,却不能强求,只好引荐他入监做个经师,聊以温饱。”
“这倒奇怪,为什么不想为父亲昭雪呢?”按这常理,都想不通,云安忖度着又生了一计,“不论如何,关键都在冯公的冤案,不如我们修书给阿爹,让他直接禀陈陛下,为冯公翻案?若能成事,韩简的心结应能解开。”
这一点却是引起了二郎的共鸣,他眼色一亮:“我原是想和大哥一道上书陛下,但我们都无实职,名不正言不顺,唯恐节外生枝,所以……”
云安抿唇一笑,心里明白二郎所想:“所以还是请你的岳父大人出马吧!”
……
韩简的事总算有了眉目,第二日,云安亲手所写的家书就送往了长安。而因是为韩父雪冤,也不可能瞒着韩简,二郎便又出门访他去了。云安等候无聊,想着昨日郑濡哭得那样,就叫素戴请她过来,细细说明,好生安慰。
然而,郑濡一听韩简竟有这般隐情,什么伤心难过就都忘了,不顾云安劝阻,追随二郎去了韩家。云安无奈,既不能跟去,也觉得跟去无用,便只遣了横笛、素戴前去照应。
郑濡乘车前往,比二郎驰马慢了两刻,一到巷口便隐约听见争执声,及至门下才发现,竟就是她二哥在与韩简争吵。她耐住性子伏在门口,想听韩简究竟是何态度。
“我的家事,你们为什么要随意插手?!难道我韩简无人相助,就落魄得连父母之仇都不知道了?!”
很显然,韩简还是不肯接受别人的善意,哪怕是一向交好的郑梦观。郑濡虽望不见他的神情,但这暴怒已穿透宅门扑面袭来。
“阿简,我真不懂你在顾虑什么!如今的朝堂早已不是张氏的天下,当今陛下英明睿智,既已平定北患,必会着手吏治,这正是你施展的机会啊!”
二郎的话亦是铿锵有力,但只得到了韩简的一声冷笑:“同样的话我已对令夫人说过一次,难道她没有告诉你么?你们生长在那样的门庭,就算有过起落,又怎能体会到家破人亡的锥心之痛?!”
“阿简,所以我才想帮你啊,我希望你振作起来!”二郎的语气充满怜恤,“你母亲当年将你送走,难道是想看见你如此逃避的样子?她保全你这条血脉,竟不是为了来日?”
提到母亲,韩简似乎有所动容,郑濡听到了他极力压抑的急促呼吸:“郑兄,韩简不是不懂道理,只不过心灰意冷之人,是不会期待来日的。我亦不可能不想为父亲平冤,但张氏已废,祸乱已平,我终究不能手刃仇敌,又要这虚名有何用?我的父母还能回来吗?郑兄就当我是天下第一懦弱之人,我不想为官,我怕了!”
“阿简……”二郎的声音亦颤抖了。
听到这里,郑濡已然泪如雨下,她从来没有为谁如此心痛过,痛得四肢百骸都在发抖。她终于忍不住,猛一下,推门而入。
对于突然出现的郑濡,二郎不过是惊讶,但韩简却又是回避,背了身,不愿面对。郑濡自然不会再介意什么,步步走近,一双泪目闪着天真而温柔的光彩:
“韩哥哥,濡儿难过的时候是你费心劝慰,现在濡儿来陪你好不好?濡儿不让二哥逼你,濡儿保护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你能开心些!濡儿喜欢你!”
这万般纯情,一片真心,自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既能深入人心,也能荡涤人心。韩简渐渐平静下来。
郑濡继续说着:“濡儿从前不知道你受过这么多苦,也无法感同身受,但濡儿从小被家里宠爱着长大,知道怎么爱护一个人。不管你喜不喜欢濡儿,濡儿都会不离不弃,你不会再孤单了。”
韩简依然背身站立,看似纹丝未动,但胸膛里的那颗心,扑通扑通,好像春雪消融,换了气象。
“韩哥哥,别怕。”郑濡张开双臂,倾身贴靠在韩简的脊背,紧紧地抱住了他。
至此,二郎没再多说一句话,默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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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五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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