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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赶紧斡旋说:“陈晗今天摔了,也累了,要不先去休息吧。”
顾承望仿佛没听懂言下之意一般,也不嫌弃集装箱内潮气熏天,还有隐约的酸臭味,踱步进了屋里,先是打开柜子看了看,最后坐在书桌前,开始认真翻阅我的课本,仿佛是什么珍贵典籍一般,翻得极慢极细。
我看了一眼班主任,老班也没法子,他给我出的主意让顾少来我家中,没想到酸臭味也没能熏走他,只好讪笑没话找话道:“陈晗念高一,平常挺用功的,是班里的学习尖子。”
顾承望恰巧翻到了一张全是红×,打了刚到及格分的联考卷子,哦了一声。
我脸上一红,就这个分数我还是班上的最高分,毕竟就读是职高。想到这里又暗恨起来,同样的基因,他生长在富庶的环境里,能够光鲜亮丽毫不费劲地念斯坦福大学,而我囿于经济条件,生活和学习都一塌糊涂。
他没有纠缠于这张卷子,抬头问班主任:“你们这里最好的学校是哪所?”
班主任一愣,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回答道:“本市一中。”
顾承望应了一声,若有所思,过了会儿道:“我看他挺聪明的,适合市一中。”
当着职高老师的面说这话是有些不给面子,但班主任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给我了一个“你看我说得对”的眼神,立刻道:“对对,陈晗本来就聪明,不过现在一中已经编好班开学了,要走手续插班怕是很麻烦。”
他说这话本来是希望顾总顺着话柄讲下去,承诺要帮忙走插班去一中的流程,没曾想顾承望不按他的剧本走,点头道:“我和一中领导不熟,是有些麻烦,那你觉得华亭市第二中学怎么样?”
华亭市第二中学是全国最着名的高中之一,能进这所学校的都是尖子生,要么非富即贵,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高中,却被他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天上哪儿有掉下来的馅饼,这回连老班也迟疑了。
他战战兢兢道:“陈晗基础差,怕是跟不上学习,能有我们这里的市一中读就很好了……顾总你不用太上心,我们就是能考个差不多的大学就行。”
顾承望摇了摇头,道:“他和我长得这样像,也是有缘。看他的成绩……我觉得还有许多提高的空间。”
他展开那张遍地飘红的卷子道:“这些错误的地方,上课都不讲的吗?”
这回轮到我和老班一起尴尬了。班主任毕竟比我多吃几十年饭,咳嗽了一声很快调整状态说:“我们这里教学水平是一般,不过市一中比较适合目前陈晗的水平,现在就去华亭市第二中学是不是偃苗助长了……再说他家庭条件你也看到了,他爸爸是个收废品的老头,华亭那种地方开销大……”
顾承望打断他的话道:“他家里是收废品的?”他的目光落在屋内成捆的纸壳和被踩扁收纳到一起的塑料瓶上,若有所思。
这探究的眼神刺痛了我本来就敏感脆弱的心。
他从翻看我的课本到评价我的成绩为止都是高高在上的,随口指点要让我去华亭二中的举重若轻更是衬得我和父亲的努力只够从义务教育走到职高是多么可笑,他的存在就像告诉我,人的投胎是一门艺术,而我显然输在起跑线上。同样的样貌和基因,他能够从牙缝里施舍出的已经是我一辈子努力都做不到的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自卑和愤怒,指着敞开的门怒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家里就是收废品的!捡垃圾的!我不要你的施舍,你走啊。”
老班赶紧打圆场,先是对顾总讪笑:“小孩子不懂事,顾总别往心里去。”又转头哄我,“你犟什么,是不是刚才撞到头了不舒服,你先休息啊。”
他大概也觉得这样的冲突之后,不要说去华亭二中成了问题,就连市一中怕也是去不成了。
顾承望看着我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目光暗流浮动,我们两人站在集装箱里僵持了一阵,没想到他主动道歉道:“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想怎么样能帮你。”
他顿了顿,退步道:“市一中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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