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好苦啊……”刘馆陶一边哭一边吃咸菜:“我本来去年就该到燕州的,我都规划好了,燕州、林泉、渭城、平阳,去年冬天我都该到夏国了……”
刘馆陶哭得太过伤心,李静安觉得很好笑:“那你为何拖到现在才来燕州呢?”
刘馆陶跟他说了六出长安的荒诞奇事,他听完就乐了,哈哈大笑,刘馆陶非常愤怒:“有什么好笑的?!”
李静安笑道:“这等奇事别人碰见一次,都知道是不宜出门的征兆,你碰见六次,还不长记性,真是执拗啊!”
“那都是偶然的!”
“我觉得你还是回家吧,跟你在一起,小生都觉得自己寸步难行了。”
他眨眨眼睛,十分诚恳的样子。
刘馆陶大怒:“我才不要回家!等燕州战乱平息,我自是要继续……”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捂住了嘴:“天哪!阿芙!”
李静安问:“阿芙是谁?”
她道:“我的车夫。”
刘馆陶隐隐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一到燕州,他便和我分别去拴马了,城中炮火连天,四处都是匪军,他拉着一车行李,不会被……”
她怕得说不出话,李静安轻声道:“你不必担心,他既是车夫,身旁有马,必然比其他人跑得快。”
刘馆陶刚停住的眼泪又往下掉:“我真不该,我真不该,若他出了事,我如何面对他一家老小啊!”
刘馆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静安一开始还在旁观看戏,小姑娘哭起来梨花带雨,看起来甚是有趣,可她哭不到头,眼见快要哭昏了,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劝她:“刘姑娘,咱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你可省些力气吧,等出去了,咱们一块去找阿芙,小生会帮你的,好不好?你可别哭了,再哭,叛军都被你召来了。”
刘馆陶闻言止住了哭声,她看看这个白面书生,这家伙给她的初印象是那么不靠谱,但此刻却显得那么可靠。
“真的?你会陪我一起找阿芙?”
“嗯。”李静安点点头。
刘馆陶很神奇地被安慰到了,擦擦眼泪,不再哭了。
李静安给她盛了一碗米酒:“先喝点吧!等到夜深人静时,我溜出去取点水,遇名居的后院有水井。你放心,咱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刘馆陶从他的话里得到了一些勇气,越发信任这个书生。接下来的几日,她躺在木板床上,裹着那块破布,每天就等着李静安的投喂。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黑漆漆的地下,前路生死未卜,没有些擦枪走火实在说不过去,不过,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度过了好几日。
李静安无事时坐在桌边看他的羊皮册,休息时就躺在小矮桌上休息,很少往刘馆陶那边去。
两个人并不是完全被困在地窖里,每逢夜半时分,两人就偷偷出来打些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上个茅厕,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遇名居的地窖十分隐蔽,在遇名居后厨仓库地下,仓库已被匪军洗劫一空,而这个小小的入口隐匿在灶台旁,没有被匪军发现,她二人才逃过一劫。
这么隐蔽的地方,真不知道李静安是怎么发现的。
刘馆陶发现,静安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像和尚的法号,她问了问,没想到,它真的是和尚的法号。
李静安说,他母亲常年吃斋念佛,是位虔诚的信女,寒山寺有个静安和尚十分出名,写得一手好词,母亲就用这个法号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希望他受佛光润泽。
刘馆陶笑得差点从木板床上滚下来。
李静安很不满:“笑什么?”
刘馆陶忍着笑:“令堂竟然拿和尚的法号给你做名字,不怕你长大了看破红尘出家吗?”
李静安皮笑肉不笑:“难不成你的名字就很有来历?瓻就是一种陶器,和这里的咸菜坛子有什么区别?!”
刘馆陶不满道:“瓻是温酒的陶器。”
“哦。”
“很少有人会叫我刘瓻。”刘馆陶道:“大家都喊我馆陶,因为父亲给我起名只是一个引子,我表字馆陶,取馆中之陶的意思。”
李静安想了想:“女子弄瓦,瓻字从瓦,又是陶器,物以希为贵,瓻又可解作珍贵陶器,馆中之陶则更是贵中之贵……”说到这里他便笑了:“视你为馆中之陶,看来令尊真是十分疼你。”
刘馆陶道:“这是自然,世上哪有父母不爱子女的?”
李静安不置可否,这少女果真是被蜜糖泡大的,什么苦也没吃过,真不知道她的家人是怎么放心她独自出门远行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湿冷的地窖加上贫瘠的三餐,刘馆陶很快生病了,夜间不停地发冷汗,李静安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这时候吃葱就会好很多。”
刘馆陶已经没心思搭理他了,裹着破布缩在角落里,李静安在地窖里捣鼓一阵,倒了一些陈酒让她喝了暖身子。刘馆陶不知道生病的人能不能喝这种烈酒,但浑身无力,反抗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迷迷糊糊被灌了好大一碗酒,很快就醉成一摊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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