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疯女人,疯了还不老实,生不出儿子怪得了谁?”
“给她了一个妾室,已经很宽厚了。”
周围的一些男子议论纷纷,仿佛在看一件新奇的事情。只见那女人蜷缩成一团,青青紫紫的伤痕,有些还不断流出血。
她的脸上鼻梁被打塌,脸颊靑肿,很多人看到她的那副面容都被惊吓到,便立刻逃走。
上官婉莹却没有动,她静静看着那女子的伤痕,心中的愤怒一点点的积累,她本想上前去为那个女子讨个说法,却被慕容清邺抓住手。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跑到那男子跟前,一手抓住了他的鞭子:“住手!”
那男子仰头一看,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面目黝黑眼睛有神。他大吼道:“你算什么东西?关你什么事!”
“我们家小姐说了,你要是打这女人一鞭子,待会儿就还你十鞭子。”
男人一愣,火气不禁有了几分大,但见随后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浑身绫罗的小姑娘,不得不收敛几分:“这位小姐,我打的是我自己的妾室,与你何干?”
上官婉莹抬头看了那位小姐一眼,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正是华阴公主。
华阴公主满面怒容:“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妾室,也不能这样鞭打,她是人啊!”
“呵!”那男子夸张地大笑了一声,轻蔑地踢了那女子一脚:“这没用的女子,又有何用,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上官婉莹淡淡望着,华阴公主此刻已经跳了起来:“我刚才听说了,她不过就是那样给你生儿子,但她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就这样待她?方才听旁人还说你贬妻为妾,依照我朝法典七年无所出才能休妻,更何况她还给你生了女儿的!你凭什么贬妻为妾室?有多的的银两就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蔑视我朝法典,是不是明日就要谋权篡位?”
男子听到后哑口无言,华阴公主的话似乎勾起了围观之人的义愤,其中一些人开始议论纷纷谴责拿男子,其实他们并不只是为那女子义愤。
只是看到这件事牵扯到蔑视我朝法典上去了,他们可不会站在一个愚蠢的人身边去帮他说话。
男子见众怒难犯,只好让那女子站起来带着她垂头丧气的离开。
华阴公主觉得自己伸张正义了,脸上露出甚是满足的表情顺理成章地接受众人的赞赏,慕容清邺看完戏后便对上官婉莹道:“咱们走吧。”从始至终,她没有要说一句话的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锦衣玉带的一位公子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穿着上等的面料,身上却少有饰物,比起方才那个满身金银的富商不知道朴素了多少。
可是他却散发着一种看不见的光彩,如同寒玉一般,在茫茫人群中也是十分引人注意。
此人正是华阴公主的同胞弟弟拓跋嗣,他被自己的姐姐华阴公主缠着来看花灯,却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慕容清邺和上官婉莹两人。
街上人来人往也有数不尽的如花美眷,可唯独上官婉莹的身影却显得格外扎眼,但细看却没有什么能一眼就从人群中辨别出的奇异特征,但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为何他会觉得上官婉莹格外扎眼,恐怕自己都没法回答。拓跋嗣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对慕容清邺道:“清邺公子,真是巧。”
慕容清邺微微一笑:“是啊,原来殿下也在这里。”
其实上官婉莹早已看见拓跋嗣站在人群中,只是她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记得上次与他见面,是在去年母亲的寿宴上,恐怕他早已把上官婉莹忘记了。
这时华阴公主缓步走来横眉竖目地看着上官婉莹:“婉莹姐姐,你明明也看见了,怎么不帮忙?”
慕容清邺挑眉:“帮什么忙?”
华阴公主惊讶道:“当然是帮助那个女子啊,她那么可怜,你们应该帮帮她啊!怎么能坐视不管,没有半点同情心呢?”
慕容清邺淡淡道:“公主觉得,你刚刚是帮了忙吗?”
华阴公主一身淡粉闪珠的缎裙,头上挽两支长长的坠珠流苏钗,看起来比实际的年纪成熟很多,显得富贵出挑。她闻声一扬眉大声道:“当然啦!”
慕容清邺眼睛闪出一丝冷淡:“你刚才可把那个女子害惨了!”
华阴公主听过后惊讶,竭力证明道:“怎么可能,明明是我救了她,你怎的胡言乱语?”
慕容清邺笑了笑,给华阴公主解释道:“华阴公主,你若是刚才不管那个女子,这男子打了她一顿,出了气也不会再管她了,可是正是因为你救了她,还当众说那男子违犯法典,公主想想看,他若是怕那个女子坏事会怎么处置她?”
华阴公主听过后一愣,脸色变得煞白:“怎么,怎么会....”
上官婉莹微微叹了口气道:“华阴妹妹,你仔细想想就该知道,他是个心性艰险的人,并非是什么好人,怎么会因为你的话就改变主意,方才他明明是可以自己走,可有为什么要带着那个女子呢?现在看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我立刻派人把她找回来!”
华阴公主刚转过身去却被拓跋嗣拉住手,华阴公主微微回头看到是拓跋嗣焦急道:“弟弟,难道连你也要阻止我?你也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吗?”
拓跋嗣微笑解释道:“姐姐不必费心了,刚才我已经派人前去跟着了。”
华阴公主松了一口气,拓跋嗣的面容清冷,可是此刻却很温和地看着华阴公主:“姐姐,以后做事不可在像今日这样鲁莽,不然下一次我可不忙你啦!”
华阴公主望向拓跋嗣会心一笑,但是她又想起了什么,继续盯着上官婉莹道:“我是小孩子,所以什么都不懂,可二姐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上官婉莹无声地笑起来,华阴公主自己犯了错误竟然觉得是别人的过失,华阴公主这天真的性格倒是和雨微相反。
相比来说雨微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可慕容雨微却是华阴公主在京都最好的姐妹。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婉柔曾经的性格,可她不明白那次发生的事是否真的与婉柔有关。
她有一瞬间的沉思,双唇抿成好看的弧度,眸中带了笑意:“华阴妹妹,纵然男子薄情,那女子的下场难道她自己就没有责任吗?被人休妻还一味的糊涂,弄得自己疯疯癫癫仍要苦苦纠缠,落到今天的地步又能怪得了谁?”
“可我顾不了这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随后上官婉莹又厉声道:“世间男子多薄幸,什么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一旦得到了都不会珍惜,喜新厌旧更是男子的通病,只要有了新欢,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旧爱推开,丝毫不念旧情。那些负心薄幸的男子都该将他们剖腹拉心,看看他们的心究竟想的是什么。”
华阴公主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那里。
不知为何,华阴公主自己仿佛能够感受到,上官婉莹内心那股强烈的怨恨和愤怒,慕容清邺心头一动,脚步也跟上来轻声道:“我们走吧。”
华阴公主看见慕容清邺,忽然想起曾和雨微一起谈话时她说起的二哥慕容清邺,眼前的这个和二姐站在一起面容清冷,有着世家公子风度却并非是花花公子。
这个人就是雨微总是提起待她如亲妹妹般的二哥。
可今日慕容清邺却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连正眼看她都很少,只是淡淡道:“借过一下。”
华阴公主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顿时大声道:“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你不认识我了吗?”
慕容清邺看了一眼她的脸,想起上次宴会她帮了大忙轻言道:“在下怎会不记得公主?那日宴会,还是公主帮了大忙。”
华阴公主倔强地站在他面前,执意要等他想起自己是谁,印象里根本没人敢这样待她。
她是雨微的好姐妹,雨微曾说过,她的哥哥也是华阴公主的哥哥,雨微曾给她的哥哥们说过她在京都有个好姐妹,只是久而久之慕容清邺忘记了。
拓跋嗣失笑,他的这个同胞姐姐还真是有趣,天真烂漫任性妄为。但姐姐心地善良好奇心强,性子倔强。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和姐姐本该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偏偏生在皇家,身不由己。
拓跋嗣的身影立于清冷皎洁的月色中,月光映照的轮廓反倒减少了清冷,平添了几分温润的宁和,他解围道:“既然今日偶遇,不妨去月光楼上小坐?”
月光楼是京都最奢华的酒楼,临风赏月,风景独好无数人想去,但是耗尽千金也不得一座。
华阴公主看出来慕容清邺对上官婉莹言听计从,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上前抓住上官婉莹的手:“婉莹姐姐,一起去吧!就一起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亮着水灵灵的眼。金耳坠镶的珠子在而下摇摆。
上官婉莹的眼睛里不知为何有了点水光,可是她很快眨眼睛,这一刻她的眼睛很明亮,像星星从漆黑的苍穹掉落在她的眼睛里:“好,那就一起去。”
华阴公主笑着跳了起来,在她纯洁而小小的心里,根本藏不下刚才那么多的不愉快。现在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挽起上官婉莹的手在前面缓步走去。
慕容清邺和拓跋嗣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慕容二公子。”
拓跋嗣突然开口。慕容清邺扬起眼睛看了对方一眼,拓跋嗣笑了笑道:“没什么。”
慕容清邺也没有追问,快速跟上了前面的人。拓跋嗣低声问身后的侍卫:“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侍卫颔首低声道:“殿下,二公子倒没什么不对的,咱们所找的应该是三公子,他是圣上亲自封的翰林学士,听闻他并不是慕容沣的宠爱。”
拓跋嗣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不由皱眉。自己曾经与慕容云飞交过手,只是那时两人还尚未年幼。
他本想着慕容清邺会是当年那个与自己一起结识称兄道弟的兄弟,可今日才发觉自己找错了人,若是再有机遇,一定要去会面一下慕容云飞。
他有一种直觉,慕容云飞定是也在寻找自己,这一切,都源自于最初的相遇......
拓跋嗣一边这样想,一边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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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楼果然如同京都百姓所言,临江而建,月倚西楼,外观奢华大气。内里雅致精巧,也不知道主人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得如此光景。
世人皆知,这月光楼里有着许多有趣的事物,有千金一掷的赌注,有一笑倾城的美人,还有能看到最明亮波光粼粼闪现的月光。
虽说这里鱼龙混杂,小道消息向来也多,但并非是风花雪月的场所。
所以在京都月光楼的名声早已传遍,是佳人露才之所,是名士得意之所。
上官婉莹望向窗外却见到漆黑的夜和漆黑的江水连成一片,天地间显得一片黑茫茫。
唯独月光楼所在的这一片江面却被灯火照得如同白昼,金煌煌的灯光洒在波动着的水面上,就像在水里撒上了无数金光闪闪的亮片,这里确实是个不同凡响的地方。
月光楼内,雅座早已布置好,上官婉莹看到墙壁上的画不由微笑道:“这里的老板倒是舍得自己的本钱,这幅画可是汉代时卫子夫皇后命人画的真迹,居然能够在这里看到,还这样不在意地挂在墙壁上任人欣赏。”
华阴公主微微一笑:“婉莹姐姐,你也喜欢这里对吗?对于这个你应该去问问我弟弟。”
上官婉莹闻言,挑眉看向拓跋嗣:“这月光楼,难道是你的?”
拓跋嗣笑道:“这是舅舅的产业,不料舅舅回老家探亲,他就将这里交给我来打理。”
上官婉莹听过后轻轻微笑,看来月光楼并不仅仅是酒楼,也是个搜集消息的地方。拓跋嗣低头看了一眼楼下的江水,突然道:“有客人来了。”
上官婉莹向江水中望去,却看到一艘华丽的大船,一身白银正装映出人的威严,腰配长剑,那剑鞘以银蓝色为主。
上面泛着以白如玉的光芒,肩罩玉色绣龙披风,用金丝线绣着的青龙眸光闪烁,逼真至极。
男子碎色的眼睛完成了月牙状,睫毛长而微卷,剑眉飞扬神采奕奕。
慕容清邺高声笑道:“大哥怎么来了?”
他内心里却想的是,没事跑这来做什么?
慕容清渝笑得满腔赤诚:“今日灯节,我不过是出来赏月,竟然碰到诸位,当真是巧。”
巧合?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慕容清邺的眸光变冷,恐怕不止慕容清渝,就连这位皇子拓跋嗣,也许都不是什么偶遇。
只是为何要跑到上官婉莹面前?若是真有兴趣也该对上官紫瑶展开攻势。
“月光下的琴声参透这世间彩墨几笔,正当做些风雅趣事不知可欢迎我一道饮酒?”
慕容清渝扬声笑道。慕容清邺看了上官婉莹一眼刚要拒绝,无知的华阴公主却笑着大声道:“大哥,你快点上来吧!”
慕容清渝会心一笑,命人将船靠岸,随后一撩长袍。从船上纵身跳下,很快便上得楼来。
华阴公主满脸开心:“大哥你怎的来了,雨微姐姐呢?她怎的没一块来啊!”
拓跋嗣微笑道:“大公子前来,自然是有要紧事了。”随后拓跋嗣向外面喊道:“来人,请牡丹姑娘来。”
这月光楼既然是酒楼,自然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只是这里的女子不但色艺双绝。
更是重金礼聘过来的名师,若是客人看中了这些女子,想要一亲芳泽,但若非获得她们的首肯,定是碰不到分毫的。
月光楼是豪门贵族聚会的高雅场所,绝非是什么三教九流的地方。但是若要是有人闹事,绝无好下场。
所以平时无论是权贵男子还是豪门千金,都在这里摆酒作宴。而拓跋嗣所说的牡丹姑娘,也正是被请来的佳人之一。
在等待时。华阴公主突然转头望向上官婉莹:“二姐,你知不知道,如今你也在京都美人榜上,还是前三呢!”
“京都美人榜?”上官婉莹倒是觉得稀奇,她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