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刚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内心是狂喜的,这么高的悬崖,他没必要亲自跳下来确认她死没死,还有他见到自己时的欣喜和关切,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来了,就起码代表了一点,李承昊或许开始对她有了一点信任,这比她对自己劫后余生还感到高兴,因祸得福,大概就是这样的。
零落断的小腿被孟君役固定起来了,他对骨伤和伤口包扎的熟练程度,让她觉得他就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人。零落对此没有过多的想法,李承昊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战王,孟君役懂点这些东西,不足为怪。
但当她看到不远处的一枚铜牌之后,零落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以至于她连自己的伤腿都没顾上,直接就向前扑去……
孟君役老远就看到零落半趴在地上,人也没在之前的土堆上,心里一阵乱跳,连忙飞奔过来。
“零落姑娘……”
他惊叫了一声,后面的话就被零落手上的铜牌摁回了喉咙里。
“这个可是你的?”零落抬头望着他,这话更像是在安静的讲述。
孟君役眸色略深,伸手蹲下来,轻扯了嘴角,点头道:“是,一位故友的遗物,姑娘可否还给在下?”
零落长睫轻闪,她坐直了身体,水葱似的手指摩挲着铜牌,沉默了一下,说道:“平亲王殿下答应与我结盟的条件,是要翻出兵部的一桩旧案。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他究竟是想要查什么,不过现在看到公子这个牌子,我大概就能猜到了。”
孟君役平静一笑,“就是一个不值钱的物件罢了,哪里值得姑娘如此费神?”
零落深深看着他,他眸子里的淡然让她挑了挑眉,她略想了想,沉吟道:“我曾在太子的书房里,看到过跟这个牌子一模一样的图画,听他说,这是当年宋家军的标志,他们就以此为证,抓捕了大量宋家军的人。”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细细看着孟君役不动声色的表情,笑问:“难道?公子这位故友,竟也是宋家军的人?”
听了她的话,孟君役的面色平静无波,说道:“在下乃江湖草莽,人以群分,我那位故友,自然也与在下一样,与姑娘口中的宋家军,没有丝毫关系。”
“好吧!”零落撇撇嘴,将铜牌丢进他手心里,甜甜一笑,“公子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否则,也不会人以群分到与世子王爷深交,对吧!”
孟君役仔细将铜牌收进衣襟内,笑道:“在下交朋友,全凭一个缘字。能在谷底找到姑娘,靠的就是个缘字。”
零落一边理着鬓边散下的发丝,一边无畏笑道:“公子所言极是,有缘,公子就能找到活生生的零落,无缘,也能交付一具尸体。这件事情,公子左右都是不亏的。”
孟君役无奈一笑,说道:“在下与姑娘,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姑娘为何就不能选择相信我呢?”
零落正色说道:“宋家军虽说是被定了叛国罪,但凡是大越子民,又何人不晓宋家军当年是如何保家卫国浴血疆场?公子又何曾信任过我?”
“姑娘苦口婆心劝导殿下的事,我曾亲耳所闻,姑娘对府中夫人所施的手段,我也亲眼所见,我要扶持明主上位的心,也从不曾隐瞒过姑娘。这些,难道都还不足以代表我的心吗?今日这枚铜牌,若是换做别人,或是真的不认识一笑了之,或者假装不知道干脆扔掉了事。倒是姑娘,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君役?”孟君役深深看着她,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我想交公子这个朋友。”零落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正如公子所说,我将那铜牌扔掉,是最好的方法,也不必费心去猜是否是公子故意掉在这里?我没有隐瞒我知道这牌子的来历,我只想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我与公子一样选中了平亲王,公子的愿望,难道就只是想做个受人倚重的谋士?”
她轻笑了声,坚定地道:“反正,我不是!”
零落微仰着头,望着云雾缭绕的天空,那视线仿佛早已穿透到远方去,表情带着几分悲怆,缓声道:“明明是国之柱石,却要含冤受屈十余载,我相信,没有比这,更值得公子去为之努力的事了。”
孟君役一直看着她,心下微颤,心中关于她的迷雾,仿佛就要被吹散,看着她的眼神,都渐渐多了几分激动。
“请问姑娘芳龄?”他几乎脱口而出。
零落怔了怔,回答:“我曾仔细研究过所有跟太子党有关的事情,虽说事发当年我还是不满五岁的幼童,但这并不妨碍我知道真相。”
闻之,孟君役眸子里刚燃起的火焰,又一点点熄灭,状似自言自语地苦笑道:“是呀,是我多想了,四五岁的小姑娘,能知道什么?”
零落心中一抖,试探着问道:“如果我们是朋友了,我能不能向公子打听一件事?”
“当然,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零落点点头,暗暗捏紧了手指,问道:“我看到平亲王殿下有一方特别宝贝的洮砚,公子可知这洮砚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