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然垂下眼,让自己避开与方怡的眼神接触,声音有些艰涩,“我以为……过去这么久了,已经没事了,抱歉。”
方怡皱起眉,“过去这么久?”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在学校的时候……校园暴力……”
“……不算吧。”祁慕然的声音很轻,“只是孤僻而已,不算有矛盾,也没什么暴力行为。”
方怡暗暗松一口气,牵扯到校园的话就会比较麻烦,虽然扒起来有些难度,这两年也有人尝试过,但那种阴影是会伴随很久的,她不希望祁慕然有这些心理问题,“那是什么?”
祁慕然用力咬了下嘴唇,唇面陷下去一条发白的线,看样子力度很重,如果齿尖再尖锐一点,说不定就被他咬破了。
两分钟后,祁慕然终于开了口,“对不起,我不想说。”
方怡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的生气,只是脸色很严肃,“你不想说,可以,但我问你一句,严重吗?”
祁慕然慢慢松开唇,“……我不知道。”
方怡深吸一口气。
好样的。
她费心签来的艺人,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而她还不知道从何下手。
原本她以为祁慕然所有的情绪都来自于脚伤和队友背叛的打击,却没想到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些。
最重要的是,祁慕然根本拒绝交流,不愿意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
“抱歉,方姐。”祁慕然的神情很疲惫,“我没有要拒绝治疗的意思,我只是……算了,可能我现阶段真的没办法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方怡忽然道,“那你的脚怎么办?我想你自己心里恐怕也很清楚,你目前所有关于跳舞的瓶颈都来源于你的脚伤,而你的脚早就好了,是心里原因在作祟,没有办法让你正常的跳舞。”
“我那天不是没跟你说清楚,如果跳不了,那就不跳了,我想办法让你进影视圈,你好好拍电影,拍剧,照样能在娱乐圈里混下去。但是你怎么说的?你说你要跳舞!祁慕然!听好了!这是你自己说的!”
方怡似乎气的不轻,“毫不夸张的说,自从当了你的经纪人,我差不多老了十岁,我求求你配合一点,好吗?别给我搞出那么多的难题,别人谈恋爱我还能公关,你呢?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一半是为祁慕然这种关自我禁闭的态度而生气,一半是因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生气。
如果能帮得上忙的话,她也不至于这么无助。
这种无助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无能。
房间里静了半晌,祁慕然垂着头,半张脸藏在黑暗里,神情一片不明的晦涩。
摆出来的那些精致的饭菜已经冷掉了,油凝在饭盒上,看上去有些令人反胃。
方怡深吸一口气,拨通徐悦的号码,“喂,悦悦,你过来慕然房间收拾一下,顺便带瓶空气清新气,嗯,对,好的。”
她挂断电话,深深看了祁慕然一眼,“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个综艺,直到录制的前一天,我都可以换人上去。”
徐悦收拾完东西,又离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柠檬的空气清新剂味道,明明很是很淡的味道,却让他莫名觉得很想吐。
屋里关了灯,留他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后背靠在床沿,一副颓废美男画面。
只可惜这位“美男”的心情非常不妙,为了压抑出自己内心翻滚的怒气,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内侧,在上面留下一排排半月的红色印记,每当一个地方被掐得麻木了,他就会换个地方继续下手。
他不是在生方怡的气,而是在气自己。
明明在之前已经做好了不少心里建设,可在看见心理医生的瞬间,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祁慕然太懂她们的套路,那些流程就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他面对医生的时候,没有任何倾诉的欲望。
一次,又一次。
他已经记不清见过多少个心理医生,听她们说那些重复的话了。
真没意思。
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胸口不住起伏,祁慕然懒得去翻药出来吃,眼前昏昏沉沉的,只有疼痛能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许多画面在眼前乱转,很久没有再听过的声音也忽然出现在了耳边。
“跳什么舞,你觉得你像跳舞的那块料吗?”
“一个小冠军而已,参加比赛的也没几个人,那些真正厉害的都不会来参加这种小比赛,也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别跳舞了吧,好好学习,你觉得你的成绩能看吗?”
“别以为有几个人吹你捧你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参加什么选秀,别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现在得意而已,迟早会摔下来的。”
祁慕然闭着眼睛,用力捂住耳朵,想要隔绝那些恼人的声音,可偏偏他越不想听见什么,什么话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疯狂地往他的脑袋里面钻,在里面生根发芽,时不时跑出来作乱。
疼痛感好像变轻了,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祁慕然紧紧皱着眉,看也不看地朝自己的手臂咬下去,迷迷糊糊间,舌尖尝到了铁锈腥气,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唯一尝到的一点希望一样,他发了狠,正要再次咬下去,却被人扯开了胳膊,“……祁慕然!”
祁慕然茫然地睁开眼,看向半跪在自己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