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跟谁再提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说了。”楚婧然自己笑了下,转过身,仰面躺着,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忽然她又侧过身看向小公主,由于两人距离很近,她完全可以看到小公主那双凤眸,此刻凝着星光,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隐带担忧。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楚婧然云淡风轻地接着说道,“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亲生爸爸是谁,问过我妈妈,但她不愿提起,后来我也不问了。从小我都是和她相依为命,她是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人,我无法想象没有了她,我该怎么办。”
司徒姌妍眸光微沉,楚婧然家里那个灵位表明她的母亲已离她而去。那原来是楚婧然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么?
司徒姌妍静静地听着,楚婧然继续说道,“但是大二时候,也就是三年前,我妈妈被确诊出肺癌晚期。”
肺癌是癌症的一种,司徒姌妍看过不少书籍和视频、网站之类,大概知道所谓癌症是这个地方很难根治的绝症,而晚期更是代表着患者时日不多。
“治疗癌症所需要的钱很多,由于是晚期,我妈不想治疗,但我一意孤行,希望她陪我多一天是一天。而且我当时想,这个小地方的医院治不好,那就去大城市或者出国。只要有钱,只要还有治疗的可能性,哪怕一丁点,我都不想放弃。可是,我太天真了,随便一次化疗都要好几万,医生开出的药也是贵出天际。没一个月,我们家就没钱了。”
哪怕加上重生,这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楚婧然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还觉得头疼胸闷,那种绝望的感觉让她有些的喘不过气。
司徒姌妍感觉到了楚婧然的难受,本想安慰她,但话到嘴边最终选择缄默。安慰用处不大,司徒姌妍想,楚婧然此刻需要的是宣泄。
司徒姌妍的沉默并没有让楚婧然感到不适,她又转过身,仰面望向天花板,她真的很想再见母亲一面,然而,不可能的。楚婧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陪我瞎折腾一个月后,妈妈她再次提出放弃,她很平静。面对死亡,她很平静,还说这辈子有我这个女儿已经很知足了。明明要死的是她,她反而来安慰我。从小到大,我其实已经相当独立了,但真的,我真的接受不了就那样失去她。只要有钱,医生一定会说服我妈妈,让她继续接受治疗,只要有钱,我就能带妈妈去更好的医院,也许病情可以得到转机。”
司徒姌妍担心地看着楚婧然,她发现楚婧然语调陡然尖锐,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见楚婧然停了下来不再开口,司徒姌妍索性叹道,“你若不想提起,不说也罢。”
“没关系。”楚婧然转过身,再次面向司徒姌妍,以往的黑暗中只有她独自一人,如今她发现身边有人陪着的感觉真好,“其实就是病急乱投医,当时有个不入流的导演找我拍片,应允我高报酬,我傻不拉几信以为真,结果要拍的果然也是啥不入流的片。”当初特别是那个摄影师兼副导演耿雄安更是让她倒胃口。以至于之后一看到镜头,她就想起耿雄安那张猥琐的脸,恶心到不行。
“还好雯子、小夷、昕妮姐及时赶到,我也没吃什么亏,那群人摄影机里面的内存卡也都被雯子她们抢走,之后我把内存卡都烧了。只不过……”楚婧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妈因为这事瞒着我和医生签了放弃治疗协议书,无论我怎么反对恳求她都没用,之后不到一周,她就走了。我想,要不是我太天真冲动,不病急乱投医,也许不会太刺激她……”当然楚婧然也知道,以她母亲许嘉的病情,根本拖不了多久,但永远的天人永隔还让楚婧然难以释怀。
不想再对着镜头,不想再回想起自己干过的蠢事,更不想想起母亲苍白无力的最后一眼,所以楚婧然开始逃避了。“有时候自以为多坚强独立,其实也挺不堪一击。你说是么?”楚婧然笑了下,黑夜总能让人卸下防备,引人多思,直认内心的脆弱。
发现小公主还是没有吭声,楚婧然不由转过身去面对她,“公主殿下,让你见笑了。”
司徒姌妍摇了下头,“正因为是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我们总没办法以平常心看待。”司徒姌妍眸光微暗,“在大焱,王弟亦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与他也是相依为命。我一直用心呵护他,辅助他,到头来他却赏了我一杯毒酒。”
司徒姌妍吐露的过往让楚婧然心头一紧,没想到小公主在他们大焱是这么死的。
“其实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成了司冉言,但能于此地认识你,我亦知足了。在这里,我不再是大焱长公主,不再是他的王姐,我是我自己,哪怕扮着司冉言,我亦是我自己。这段日子以来我最大的感触是能做自己,多为自己考虑,追求自己想追求的,知足常乐,这便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了。钱权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小公主不愧是小公主,”楚婧然终于展眉笑了,“没想到你比我通透多了。”和小公主的过往相比,自己那点事显得有些钻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