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的,原本从市区走的路切换成山路,就是一路向北,再有个三公里左右,就能看见那座山谷了。
“就在前面了。”我对气喘吁吁的苏幸说。
“真的吗,终于……要到了……”苏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翻过这座山腰,前方就是了。我心跳加速,时隔一个月,我又回来了,不过已经物是人非。
我还不知道从外面看去,会不会看到真正的七彩山谷。据郑毅所说,从外面看这里只是一座绿油油的谷,而走进去的话又害怕再被困上三年。
我牵着苏幸,走过山腰,在蜿蜒绵长的山路左侧,一口巨大的山谷映入眼帘。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晕乎乎的。
方圆几十公里的圆形山谷,峭壁上杂草与柏松丛生,紫色的乌头草在石缝中绽放。山谷中央七棵焦炭一般的枯树擎着天,树下是星星点点的粉色。脚下就是奔腾不息的大瀑布,清澈的水从峭壁缝隙中喷涌而出,不知哪里的水会取之不尽。瀑布一落千丈,砸在湖中激起银色浪花。垂下头,火红色的大草原如真燃了火一般,在风的鼓动下熊熊燃烧。往西是橙红色的林子,不过现在看来只有零星散散的几棵树了,它们仍在倔强的生长,宽大的叶子摇曳着,向风诉说着不屈。最北方的银装素裹,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干净了,那个巨大的“荷包蛋”在俯视之下依稀可见,东边的林子也被砍伐得面目全非,只有淡薄的雾水在笼罩那里的青色。然后就是绿色,那个我生活了三年的绿色,草原上黄绿交错,再晚一些应该就是众生迁移的日子了,可是那个时候,神树早已没了神力,凤凰也不会高歌,众生会饿死在七棵树下,等待它们的,是永远不会升起的太阳,是无尽的永夜……
我扭头看向苏幸,她已经呆住了,清风拂过,她的头发擦过脸颊,才让她不经意地眨眨眼。许久,我开口道:“这里,这里是我永远的梦乡。”
“太美了。”苏幸慨叹。
“曾几何时,这里比现在要美得多。”我说。
“是因为遭到了人类的破坏么?”苏幸问。
“当然,人类毁了这里。”我说,“人类会毁了这个世界上所有未被发觉的净土。”
“看啊,我们的脚下,那片橙红色的叫奇幻森林,那里曾经是一片森林,密到你根本看不到白色的树干,一眼望去只有大朵大朵的火苗状的叶子。”
“看那片绿色的大草原,它叫绿野仙踪,我和黑夜所属的狼群就生活在那里,曾经草原上有鹿,有羊,有兔子,有田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草黄了,兔洞鼠洞也塌了。”
“挨着的灰黑的曾经是一片金黄,但是现在你什么都看不到了。那里是金色麦田,一片无数及腰麦草徜徉的地方,也是我主要粮食来源之一。人类的一把火,全部成了历史。”
“白色的雪原,看到了吗,那里曾是整个山谷最纯净的地方,旁边就是肥美的沼泽,加上独有的冷空气,站在那里你会感受到天堂的空气。但是现在你看到的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都是人类扔下的垃圾。”
“那片有雾的地方,曾经也是一片森林,迷幻雾林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有比丹顶鹤还美还仙的水鸟。”
“最后,是中间的粉色,那是山谷的神树——七棵树。现在你看到的黑乎乎的,以前是七棵粉色的苍穹大树,那里有落不完的粉色花瓣,地上粉色的草也软绵绵的。在七棵树没有战争,世间众生和平共处。”
说着说着,我已经泪流满面。这个曾经是我作为梦中岛屿的仙境,现在被毁得千疮百孔,我怎么也无法把这个死气沉沉的山谷和我回忆里那个世外桃源联系在一起。这座山谷,它是我永远的意难平。
“郎桐,你在看什么?”苏幸问我。
我仰着头,任凭泪水爬满脸颊:“我看到了它们,看到了天边奔腾的它们。它们的躯体埋在大地母亲的怀抱,它们的灵魂飞骋在天空父亲的臂弯。”
我闭上眼睛,扬起头颅,深吸一口气,让空气在胸上里打转。
“呜欧欧欧欧——”狼歌在山谷的上方荡开,但是山谷里已经没有任何一匹狼会听得到。
狼王,裂耳,花斑,断尾,黑条,独眼,加加,三脚,豆豆,银鼻,铃铛,赤心,黑夜,平安,毛毛,赤焰,夏心,星辰,锐耳,雪尾,乌条。还有异族的小青,小小青。
我睁开眼,看到苏幸还在看着我。我抿了一下嘴,又望向山谷,嘴里念叨着:
“狼魂一缕,东荡西游;若问缘由,唯有念眸。来世仍为狼,为族之尊任血流。生则身佑,死亦魂守;天地皆泣,为其生愁。嗥声遍九洲,飞骋风云永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