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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5(1 / 1)

,她一直卧榻,难得这日清醒有些精神。

“罢了吧,你好好养着。”蔺稷覆在胎腹上的手揽去她后腰,握上一把骨头。

“六个月,后面就不行了。”隋棠埋首在他肩窝,“孤就剩这么点欢愉,司空大人都不愿意吗?”

蔺稷亲了亲她发顶,将她半卧在叠垒的锦被上,一手给她作枕,一手扶花作弦。

隋棠的脸色慢慢变得潮红,许久从他怀里探出,轻轻喘息,“孤嫁入司空府时,嬷嬷们教导过,说这叫素手琵琶。”

“嬷嬷还说,鲜有郎君愿意这般,多来都是怜惜孕中妇人才会如此。”

她让侍女送水进来,榻上置了一方矮几,自己起身跽坐,捧过他那只手慢里斯条地给他清洗。

铜盆水清,现出她如柴的手指,薄如蝉翼的肌肤,肌肤下蚯蚓攀爬般的青筋。

蔺稷与她隔案而坐,不知道是以往留神太少,还是她骤然间的变化,只觉她转眼就脱剩一副枯骨。

“孤和你商量个事。”她低着头,往他手上涂胰子,“躺了这么些日子,孤大概听到了些,解药难寻,但府中医官多才,许能给孤缓个两年寿数。”

“孤若有幸,平安诞下孩子,请你同外头说,母子俱亡,择个好点的地方,送孤与孩子去,容我过些平静的日子,享些天伦。待孤去后,你愿意就把孩子接回来,只说与你有缘是你收养的孩子,别提是与孤的亲子。若是不愿意也不要紧,你寻个人家,让他做个普通人,也很好。”

“若是不幸,母子只能活其一……”从五指到手掌手背,都已经涂遍胰子,隋棠提起力气细细搓揉,缓了缓道,“别让他活下来,孤带他一起走。”

“你不会缺妇人,也无需愁子嗣,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不似孤,唯他而已……”

“说完没有!”盆中那只手骤然抽回,溅起一点水花,打湿在矮几、床褥上,还有一点溅在隋棠低垂的面颊上,激得她颤了一下。

“说完了。”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重新拉过他的手清洗,“能答应吗?”

蔺稷只觉一团火从心底窜起,烧在胸腔里,但又不能喷薄出来,喷出来烧到她,她定如纸张薄脆,转眼成灰。

便是这数句言语,累她费神,她便又开始气喘,铜盆中滴滴血珠落入,层层血色晕开。

蔺稷抬起她下巴,看见她一张青白如鬼魅的脸,脸上鼻血鲜红,触目惊心。他捏住她两颊穴道止血,血流慢慢缓下来。

她艰难喘息,如同以往发病一样低声喊疼,疼在何处又不知,腹中还有孩子踢她

,她满头细汗,痛苦不堪。

手不知何滑至妇人的脖颈,箍上去只要一点力气,就可以捏碎她了结她。

白绫上双眼的轮廓闭合,妇人面上满是感激,凑上他虎口两指间,“谢谢你!”

“你闭嘴!”

他怒呵出声,将她推入锦绣堆叠的床褥中,从胸膛、脖颈到唇鼻,一点点吻干她血渍,吻到最后自己也是一身血色。

狼狈不堪。

“那你答应我!”妇人有些缓过来,继续不依不饶,“答应我!”

她穷尽心力,能为孩子搏得便只有这些。

“应你!”他咬着她耳垂,嗓音沙哑,“你想去哪里,北边还是南方,我都送你们去……”

他应了一半,盼天命顾她,母子平安。

却不想,她无运唯命。

所以孩子诞下得以活命后,她在死前恼他。

“蔺相少作这姿态,你是什么好人吗?昨夜我都疼得熬不住了,哭着求你了结我,你为何不肯?为何非要我受这遭罪,还让我母子分离。我当你是个好人,可临了你一点也不好。你也欺负我!”

隋棠骂完又笑起来,笑得明艳娇俏,苍白的脸色还浮起两分红晕,乃死前回光。

她抬起手,攥住他掌心,贴面轻轻摩挲,神色平静,慢慢血色退去,恢复到许久前长公主的寡淡姿态。

她初初来时模样。

“不必唤医官,不必累旁人,无人害孤。是皇弟,曾让太医令凿空了孤半颗牙齿,在你我二人大婚之日将一枚毒药埋入其间,用来毒死你。”

“非孤仁心下不了手,实乃天要留你。送亲仪仗在铜驼大街为贼人惊马,孤被撞于轿辇瘀血堵脑,致双目失明,至今难寻机会。所以,司空府数年,原都无人害孤,是孤自备之毒,渐入五脏。”

“大齐气数尽,孤认输,君自取之。”

……

隋棠临终之语尚在耳畔萦绕,司空府已经甲胄尽出,弓兵列队,血流成河。原因无他,天子趁此时机,先发制人。

原是长公主隋棠难产而亡的消息传入宫中,太后出章台殿,急入司空府,伏尸痛哭。后自戕于公主身侧,道是生时未尽母责,唯死后黄泉路相伴,免她再独身一人,流离孤苦。

遂母女同日而亡。

而随她同来的侍者都在她引匕入心的一刻,闻得为首一人令下,纷纷袖中抽刀,腰间拔剑,刺杀蔺稷而去。

不得不说,天子择的这个时机当真妙绝。

谁也不会对一个来看去世女儿的母亲设防,司空府难得的防守薄弱,容这等人携兵器入内,更是难得的有机会能让杀手离蔺稷如此之近。

蔺稷再心硬无情,也是一个人,妻子难产而亡不过一个时辰,心绪尚未平复,神思都在其间。且又见一朝太后自杀于府中,更是震惊一时不曾回神。

彼时太后匕首入心,尚未气绝,尤见刀光剑芒在屋中交错,照得女儿面庞忽明忽暗,不容她死后安宁。又觉自己一生如棋为父兄、亲儿来回利用,竟是抽匕从肉中出,捅杀了一个朝着她身侧蔺稷刺来的杀手。

彼时蔺稷已经避开,回首见榻上女儿,榻下母亲,两幅尸身都被脏血溅污,彻底怒从心起,杀意弥漫。

这日天上白雪未停,人间鲜血四溢,蔺稷得了一息喘息,司空府便又恢复如常模样,在控制杀手的功夫中,原本驻守在城郊台城的两万铁蹄直入皇城,围住太极宫八门。之后未再入宫门囚杀天子。

君臣于这一日彻底撕破脸,天子功亏一篑,一败涂地。

死者为大,蔺稷送还太后尸身,命太常处发丧,而自己在府中操持隋棠的后事。

丧仪繁琐,他并不熟悉流程,只在翌日同礼官们说了一句话,“不以公主之身下葬,以蔺家妇身份入邙山蔺氏陵园。”

隋棠薨于朔康八年二月初三。

初四,入殓阖棺,停灵三日。

初七,发丧下葬,棺椁入邙山。

转月三月十八,五七忌,最后的超度结束,一生就此落幕。

她的丧仪普通规矩,蔺稷不曾薄待,也没有过分厚爱。如同她生时,蔺稷待她,尽过夫妻恩义,未生夫妻深情。

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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