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去,从马车上下来 ,只觉一阵晕眩,眼前一黑人便软绵绵跌了下去。
总算没昏迷太久,大半时辰便醒了过来,透过烛光看见兰心带泪的笑靥。
“吓倒你了,我没事,就是近来一直乏的很,也是饮食不调的缘故……”
“不,不是的。”兰心抹着眼泪,激动道,“殿下晕倒,是因为殿下有身孕了。”
隋棠眉心陡跳,死死盯着她。
“是真的。”兰心转出内寝,拉来大夫,“您和我家姑娘说,她有孕了。”
是漳河附近的李大夫,以前救治民众时,隋棠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李大夫道,“夫人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当是滑脉不假。”
“不可能,我家大夫说孤、我年少亏损,难有子嗣。我前些日子才看过大夫,没有说我有身孕。”
“我问过您的侍女,您上回来癸水还是正月中旬,如此应是有两个月出头的身孕了。把脉测孕,一般需要四十至五十余日,偶尔因个人体质再多些时日方能测出也是正常的。”
“为保准确,夫人可以多看几家大夫。”
“李大夫熟悉漳河,有劳您请几位大夫过来会诊。”隋棠让兰心给他一枚金饼。
为防有失,隋棠让他们七日后再行会诊。
这七日里,她阻止了兰心往丞相府传消息,自己亦反复给自己把脉。
每回把脉后,便重复确定上一回癸水结束,是在正月十五。重复回忆正月十六、十七,十八,她来漳河监工前,他们同过房。而之后再也没有来过癸水
她原也有过四五十日不来的时候,又逢如今这等事冲击,心想来得晚些也是正常的!从未想过是因为有了身孕。
草庐中,三位大夫言之凿凿,皆道她有身孕了,且马上就两个半月。
所以,为何丞相府中,更高明的医者,说她不能有孕?甚至连冀州城中的大夫都是一样的口舌!
隋棠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且将胎养稳。
只每个十日,让兰心飞鸽传书回丞相府报平安。
公主能出来散心,且闻薛亭的人手遥遥观之,她与当地民众谈笑晏晏,往来欢愉,府中诸人得了这些消息自也稍稍安心,不来叨扰。
如此一个多月过去,五月初,隋棠再又一次会诊后,确定胎相稳固,遂传信让承明和董真来接她回府。
两人赶来,兰心接待了他们,奉给他们茶水。
后入内见到凭窗而立的隋棠,背对他们话语沉沉,“孤不是要回丞相府,孤是要去鹳流湖。”
傍晚时分,她披了一件薄绸披风,转过身来时,晚风吹动披风襟口,隐隐露出已经显怀的小腹。
“孤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费神去思考到底有何隐情。”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脑海中一会是承明死活都要留在她身边的坚决,一会是那个仿佛根本没有寸香的手钏,一会又是董真赶来为童子解围的场景,很快都化作方赟一行医官的肯定之语!
“孤就是想和你们说,孤腹中的孩子马上就四个月了,若是你们收了什么命令,孤是不可以诞下这个孩子的,孤显然没有还手的能力,你们大可以动手一尸两命。若是尚有怜悯之心,便护送孤去鹳流湖。”
“别说话。”隋棠阻下董真,“你们只有两处选择,杀了孤,或者送孤去。”
“殿下如何没有还手能力?”董真看着屋内香炉中的香,叹气道,“我们护送您去,但您需给我们把毒解了。”
承明诧异地看向她。
董真道,“是方才的茶,和此处的香。两者都无毒,但食后闻之,便是奇毒,效如麻沸散。”
承明闻言,握了下拳头,果然难以聚拢,丹田也提不起力道。
“这毒还是我教殿下的。”董真嘀咕道。
“无需老师动武力,只需您与孤同往,有您在,薛亭不会多话,其他府中侍者多来不会怀疑。至于你——”隋棠望向董真,“孤还是愿意信你的,你既然愿意前往,孤与孩子途中不适,便且由你照料 。到了便给你解毒,不治两位药,不要自己瞎解。”
从冀州到鹳流湖一路,因隋棠有孕,马车走得慢些,近半月方道。
到时正值五月廿二,晚间时分。
银河在天,繁星点点。
主帐中,诸将还在论事,蔺稷坐在上首,忽闻侍卫来报,“长公主来!”
蔺稷似不曾听清,蹙眉看他。
侍卫便又道,“蔺相,长公主来了,她正在营帐外候您。”
“今日到此为止,先散了。”他话音尚在,人已经出了帐外。
帐外夜黑,军中半里一篝火,将人影照得明明灭灭,不甚真实。但他还是看清了在营帐不远处老树下,风吹裙裾,披风浮动的妇人。
她向他招手,话语浅浅,“你过来。”
他走近她,万千星辰落在她眼中,亮如白昼,亮可慑人。
她一瞬不瞬看着他,脑中依旧混乱不堪,但心中却很确定当下要做的事。
只盈盈扯笑,“你靠孤近些。”
蔺稷看着她眼睛,心神被牵引不可控制地上前,咫尺间站定。
隋棠目光灼灼,眼底翻涌火海。
无边夜色里,似一声烛火灯芯炸裂的声音骤然响起,闷沉、清脆,。
乃隋棠卯足劲扇了他一巴掌。
刹那间,巡逻的卫兵,戍守的兵甲,还有散会不曾走远的将士,齐齐望过来。
第62章 因为,臣也心悦殿下。……
鹳流湖率属豫州, 距离洛阳不过三百里,距离冀州则有七百多里。隋棠这般过来,蔺稷自然不会再让她长途跋涉回冀州去。
实乃她的情况不太好。
五月廿那晚, 她扇完那一巴掌,一口强撑多日的气散开, 人便软绵绵跌了下去。蔺稷拦腰抱起她的时候,薄绸披风襟口散开, 纱帛襦裙勾勒出躯体,他在朦胧月色里, 看到她微隆的小腹。
他怔了一瞬,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其实很想要个孩子。
一个他和她的孩子。
上辈子,她留下的那个孩子,在匆匆数年时光里,父子情短, 没有过多少相处。回首想将他好好养大时,他和他母亲一样, 都不愿给他时间了。
而今生,今时,他也已至而立之年, 怎会不想要子嗣!
但是天命不顾他。
他要不到,也不敢要。
大抵是太过思念,太过奢望, 才生这样的幻觉。
但揽过她腰身的手, 掌心的触感无比真实, 她原本不堪一握的腰线明显丰盈了起来。
风吹散流云,月光洒下,萤火虫也在飞来。
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已经显怀的身子。
“殿下的身孕已经四个多月了, 产期在十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