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十分嫌弃这人的性格和说话的调调,斜了他一眼,站到姬远后边。
姬远笑着拍她肩膀,给介绍,“小美人叫萱荷,萱草的萱,荷花的荷。”
“萱草是什么草?”黎袏问。
“忘忧草。”姬远说。
同时,小五翻了个白眼,“黄花菜。”
两人对视一眼,姬远笑了,小五愤愤撇开头。
黎鸾实在无力听他们侃这些无聊的东西,敲了敲桌子,看姬远,“诸葛韷在这儿?”
“在宫里快活着呢。”姬远推小五坐下,自己坐在一旁,笑盈盈地道:“还瘦成了一个帅气的大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对他恋恋不舍了。”
没等黎鸾辩解,黎袏兴奋地搬凳子凑上他跟前,“什么什么?小鸾恋恋不舍的帅大叔?”
“按辈分,你不该叫她声姐?”姬远一个眼神飞过去,立马得到了黎鸾的鄙弃。
“咱家开放!”黎袏将凳子又往前挪了挪,“小哥你这么有趣,不是那种三六九等的迂腐之人吧!”
“要点脸,他就比你大五岁不到。”黎鸾冷冰冰添了句。
“就五岁啊,所以我们应该挺好说话的,是吧?”黎袏显得更兴奋。
“嗯嗯。”应付完黎袏,他还是将目光转回黎鸾,稍打量了一会儿后,十分官场化的口气问:“族长远道而来,应该不是简单吃个饭走个场那么简单吧?”
小五躲避黎袏炽热的目光,盯姬远,不知道他在考虑什么。
“是有些事。”黎鸾直言不讳,挑着凤眼傲慢又冷漠,“和你有关么?”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姬远顺便变换脸孔,笑得那一个灿烂,“所以黎族长很忙是吧,我还想请您帮个忙呢!”
“忙倒不忙……”毕竟是个耿直的女性,黎鸾和小五一样,局内局外人都参不透姬远的意图。
“是这样,”得了便宜即刻顺台阶下来的姬远搡了搡小五的胳膊,“我知道在黎族男女是无贵贱之分的。尚彧年后新增的女仕法就要颁布出来,她……小五虽然是看起来巾帼不让须眉,毕竟还是在尚彧长大的,我想让你教她点东西……”
小五对那句“看起来巾帼不让须眉”有些反感,她哪里比那些臭男人差?
黎鸾犹豫了一下,重新审视了小五一番。问:“你有好好穿过女装吗?”
小五局促了下,女装她早些年还是穿过的,后来觉得麻烦,办事也不方便,就索性换了男人装扮。但样子上,除了把头发都竖起来外,与其他女人也没什么不同。
姬远微笑,黎鸾果然聪明,一语中的。
黎袏睁大眼睛,“对啊,为什么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不穿女装?简直有悖天理。”
“闭嘴!”被他一插嘴,黎鸾什么心情都坏了。他看了眼姬远,又将话对准小五说,“多的我也帮不上忙,装扮上的打理倒是能教教你,你看着办吧。”
学装扮干嘛?小五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不用吧,那多麻烦,我这样挺好的。”
“好你个头,”姬远敲她脑袋,“你看你浑身上下哪里像个女的,下次考试别让人以为是男扮女装去滥竽充数的。”
小五气愤,“是你说我能考的!现在又嫌东嫌西!我考试又不是相亲,打扮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姬远没和她吵,抛了个眼神给黎鸾。
黎鸾总算明白姬远的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萱荷姑娘,干脆利落不是靠表面来维持的,”她没有斟酌言语,很自然很理所当然地就脱口而出,“女人做什么打扮和做什么事毫无干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明白姬远的意思,”她看了姬远一眼,“尚彧的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可能你自己也没有发觉……不介意就留下住几天,我没多少东西能教你,不过应该对你有所用处。”
小五看看这看看那,仍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是答应下来。
“好了,总算处理完一桩事。”姬远站起来,“她我就留这儿了,教不好我可不领走,族长自己走走心看着办吧。”
黎袏跟着他站起来拦人,“哎哎哎,小哥哥,我初来乍到……你是不是该尽尽那什么地主之谊……带我逛逛?”
“今天恐怕不行,”姬远道:“按规矩你们今日先得入宫面次圣,等闲下来再带你慢慢玩。”
还有这规矩?黎袏心想,不过没关系,见皇帝也挺有趣的嘛。
“那我去哪儿找你?”
“姬府后门。你街上随便找个人问就知道,找着了直接推门进来,要是看到一院猫就准没错。”他说着,低头摸了摸怀里乖顺的小猫崽。
“哦!”黎袏越来越觉得有趣。
“那我就先走了。”这话对黎鸾说,也对小五说。
姬远出门左拐,没按原路出门,而是绕着另一条路进了一个更深的院子。
这个院子门口有两个高大的男子守着,看眉眼轮廓,是西北那边的无疑。
今天上午来的还有两家,其一就是这些年安分守己的西北外族。八大部族自上一战后损耗巨大,唔於族与蒙戚族分崩离析,原本八方自治的场面混作一团,最终还是欠屹族族长出面统一了局势。八部合并,但人心离散。
姬远旁若无人地走过去,两名看守疑惑了下,将他拦下来。
“什么人?”其中一人吐字清晰,就是不太流畅。
“路过的人,走错了,不好意思。”他笑眯眯地后退两步仰望了下这个院门,感叹了声转身离开。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没弄清出了什么事,里面出来了俩人——一人是满脸络腮胡子的族长萨拉,另一人是格里。
两人间的气氛不冷不热,介于融洽与尴尬之间极为微妙的部分。
快到门口的时候,格里偏头说:“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萨拉点头,未给予言语上的回应。
“族长!”两人精神气十足地喊道。这俩人年纪不小,都认得格里,只是不知如何称呼而作罢。
“嗯,什么事?”萨拉分出一点神。
“刚才有个鬼鬼祟祟的人想闯进去,被我们拦下了,然后说是走错路走了。”其中一人用欠屹族语道。
“鬼鬼祟祟的人?”萨拉睁大他铜铃般的大眼睛,他看驿馆的守卫挺严格的,还能混进鬼鬼祟祟的人?
“是!”另一人还大声回他。
格里道:“驿馆内外都有人看着,理应混不进什么人。也许真的只是走错了,别大惊小怪。”
两个守卫听他的话都有些不高兴。
萨拉点头,“他说得对,你们别一惊一乍地吓到人,我们是来客,要讲礼。”
族长都发话了,俩人也没办法,只好应下。
鬼鬼祟祟混荡出驿站的姬远突然停下脚步打了个喷嚏,他仰头望天,灰沉沉的,毫无活力,似乎又是一番要下雪的模样。
不过还好,他这几天都能闲着,可以窝在温暖的室内打盹。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虞都的天气很不稳定,昨儿还大雪纷飞到半夜,今天就艳阳高照起来。南方积雪不容易,融化也同样慢条斯理。大路有人正经扫雪,屋檐草地上的却顽固不化,尽管最后都成了小孩儿手下的玩物。
安烜闲着天天睡懒觉,今天是被窗户缝儿射进来的阳光刺醒的。
他拉开门,就见院里雪白一片,厚厚的雪几乎与台阶并齐,几只白猫花猫排成一横列坐在台阶前,回头看他。
两厢对视,安烜面无表情地维持着开门动作好一会儿,突然向前走去。
这些猫已经与他相处惯了,毫不躲避,依旧瞪着大大的猫儿眼不动弹。
他蹲下身,毫无征兆地拎起两只白猫往雪地里一扔——两只猫从半空挣扎到落地,毫无瑕疵的雪面出现了两个不规则形状的坑,并且不断扩大。
白猫白雪,也是不错的景。
安烜低头看剩下几只撒腿躲到一边的猫,弯起嘴角。
那两只可怜的白猫挣扎好久扒着雪爬回来,在台阶上抖雪,这回可是离安烜远远的了。
无聊如安烜,也不会将一件有趣的事反复做。他望望天,天色不早了,但是姬远还没起,一般他起床后会扫雪,所以自己通常看不到这样白雪皑皑的场景。
不过扫不扫雪和他也没多大关系,他抬脚踩下一个黑乎乎的脚印向外走,肚子饿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地上有另一串脚印是从姬远的屋子出来的,应该是雪停前,后半夜,而且脚印明显比姬远的大……
余茭叩门进去,看了眼神清气爽的虞毕出,微微低头道:“皇上,咸杞与澎列岛的几位外使都到了,他们的礼物也直接入库吗?”
“嗯。”虞毕出写满愉悦的脸比平时平易近人不少,虽然不太感兴趣,他还是问了句,“都送了些什么?”
“是些机械操动的玩意儿,奴才也不是很懂。”
“知道了。”
余茭犹豫了一下,道:“皇上,欠屹族准备了两个美人,想与您商量西北那块的事。格里将军介进来,不同意。你看……怎么处理那两位美人?”
虞毕出想了想,“先晾着吧。”西北事乱,暂还不是当务之急。他放下文书,敲了敲桌子,“去把徐凛和孟祁军找来,朕有事要谈。”
“是。”余茭收了命令去传话。
……
吃完饭,安烜回到姬府,见院里还是原封不动的模样,几只小猫懒洋洋地趴在佛堂前的竹篓边晒太阳。他突然起了兴,走向姬远的屋子。
露露不知什么时候觅食回来,神不知鬼不觉随着安烜开门的动作蹿进屋里。安烜没注意,他光顾着嫌弃屋里的气味了。
姬远果然还在睡觉,他赤着上身,肩膀露在外面,侧着的身子突出一对极明显的锁骨。
在他走近之前,露露就已经跳上床,又是蹭脸又是亲他鼻子的。姬远睡浅,立马就被闹醒了。
他睁开一条眼缝,整个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推了推露露,谁知露露更亲昵地上去蹭他。姬远无奈,翻了个身仰天,突然看见安烜,吓得瞬间清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
“它想进来我就带它进来了。”安烜眼神示意了下露露,说谎说得如事实一般。
姬远松了口气,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你先出去。”
安烜不动声色地扫过他刚刚试图抬起的肩膀,瞥见脖子侧面有几嘬红痕,他视若无睹地收回目光,道:“赶紧起来,今天太阳不错,好好扫扫院子。”
姬远:“……”这是他家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您先出去成吗?”
安烜走了,姬远总算放下心,冷不丁肩膀被露露舔了一下,全身鸡皮倒竖,赶紧撑床面起来。真是……脑袋还昏昏沉沉的,闹腾的人一个比一个多。
安烜刚出院子,就见一个少年探头探脑地往里望。少年也看见他,立马一改方才贼眉鼠眼的模样,亲热地上来套近乎,“哟,这位大哥,你认识姬远吗?”
“在屋里。”他撇撇头,上下打量这个少年,模样挺正,就是这双笑眯眯的眼睛不讨人喜欢。
“哦,谢谢啊。”少年闻声就要进屋,被安烜拦下来,“等会儿,他现在不方便。”
“啊?不方便?”黎袏兴冲冲地往安烜跟前一贴,“没事我能等。大哥你叫什么名字?身手很不错啊,咱们来切磋切磋?”
有了冯仕龙的先例,安烜听到“切磋”二字就眼皮一抽。他问:“你是南疆人?”
南疆人的特征很明显,比如眼窝色深,睫毛长,鼻子高挺秀气。这少年腰间还带着一个木桡,是南疆人的习惯之一。
“对啊,”黎袏十分敏锐地扫了眼自己的腰,把木桡一扯递到安烜面前晃了晃,细小的缝口传出“吱吱吱”的摩擦声音。“这是我姐养的,据说三步之内见血封喉。我没用过,咱们切磋当然也是不用的。”
这少年怎么都是一副意气勃发的表情,安烜不想招惹这样的人,对这个木桡也没什么兴趣,转身,“刚吃饱不想动,喝酒么?”
“喝!”黎袏果然对什么都抱有高昂的态度。
安烜从佛堂里拿出几坛子酒,这些都是从元畅的窖子里拿来的,反正她也不在,不喝白不喝。
“咳咳、”黎袏被呛了口,撑着脸色装豪爽,“不错!我就喜欢烈酒!”
安烜懒得理他。
姬远穿好衣服出来洗了把脸,头还是昏昏的,脑子算是清醒了。
“吱——”冗长深厚的推门声……这间屋子的房门没那么老旧,只是有个人总喜欢往最糟的地方推……
诸葛韷昂着头站在门口,领着三儿大步进自己家似的跨进来。
“先生?”他不解。
门外一脸冷漠听黎袏叽歪的安烜放下酒坛,视线盯着那个方向。
黎袏又被呛了口,“咳、他进去了!”
废话,他又不瞎,安烜腹诽,将酒坛放下。
“他谁啊?”三番五次被冷落的黎袏锲而不舍地问。
“诸葛韷。”安烜瞟了他一眼,心说说了名字你认识么。
“诸葛韷?”那不就是姬远说的小鸾恋恋不舍的帅大叔吗!他一下子蹦起来,瞬间到了姬远屋外。
留在原地的安烜愣了一下,好快的身法!
屋里,姬远做出一个再习惯不过的动作——老实坐着,伸手被把脉。
三儿坐在诸葛韷身边,全神贯注地看姬远的脸色。
姬远被盯得难受,顺口扯开话题,“先生,你知道黎鸾来虞都了吗?”
“知道。”诸葛韷收回手,伸手向三儿拿布包,“衣服脱了,去床上躺着。”
姬远僵硬了一下,今天脱衣服可能有点不太方便。
“愣着干嘛?赶紧的!”诸葛韷拿出针包催促。
姬远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拒绝,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你要不要见见黎鸾,这两天她弟弟可能会过来找我。”
“我不想见她,赶紧脱衣服。”他推着姬远往床边走,一手拽他衣领。
俩人正推搡呢,一股杀气蓦地铺面而来。姬远没看清,猛地把诸葛韷往床上一推,自己被反作用力撞到了柱子上。
诸葛韷还没回神呢,一只呈爪型的手就直逼他脖子而来。他反应敏捷地侧翻身,躲过一劫。抬脚踹……不仅揣了个空,还被提了起来。
“娘的这小孩儿谁啊!”他扒着床柱挣扎。
过来救爹的三儿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生,一把就被推到在一边。
姬远晃晃头,才看清来人是谁,连忙上去阻止,“黎袏!黎袏你住手!”
他的力气对黎袏来说可忽略不计。
诸葛韷实在是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怎么也拽不出来,黎袏一冷脸色,想先给他一脚,没抬起来就被冲过来的三儿抱住了下半身,怎么都挣不开。
他脑子里狠戾地一转念,扯下腰间的木桡送了过去——
“欻拉!”干脆利落的碎裂声。
黎袏瞳孔一缩,看向侧面捏碎了他木桡的安烜,一脸震惊。
安烜一手擒住他肩膀,面无表情地将被捏碎的木桡碎片扔到地上,道:“都放手。”
姬远放开,把地上的三儿拉起来。三儿抹了抹惊慌失措的眼泪,恨恨地盯着黎袏,去扶他爹。
被掣肘的黎袏动弹不得,他目光紧紧锁在安烜手掌上,练武人的手掌多厚实,但制作木桡的材质十分坚硬,一手捏碎已是不易,伤及手心是必然,可为什么……
安烜嫌弃地甩了把手上的黑褐色汁液,凉凉地说:“毒对我没用。”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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