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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只要有空,楚何就会跑到楚仁读书办公的地方,抱住哥哥的大腿,想方设法缠着哥哥不放,有时还让哥哥哄自己午睡。
楚仁向来对弟弟心软,难以拒绝,只好像弟弟小时候那样抱着哄,每每觉得弟弟睡着了,稍一挪动,弟弟就会苏醒,还扯着他的袖口不让他走。
旁边的书桌被奏疏堆得满满当当,老师们抱着课业在一旁焦急地催促,楚仁本也心急,可是一看到弟弟恬静的睡颜,他便什么脾气都没了,眉宇间是难得的安逸闲适,仿佛一时间忘却了所有烦恼。
他还反过来对老师们歉然道:“这孩子这么磨人,是我过于宠惯的缘故,老师们莫要生气。”
面对这样的太子,老师们纷纷摇头叹息,其中一个直截了当道:“殿下,臣等并不生气,只是为殿下忧心。如今殿下怀中的可不是一般的亲王皇子,倘若哪天殿下失了圣心与太子之位,他就是东宫新的主人。这一点,殿下知道,想必雍王也知道吧?”
楚仁笑容微敛,定定地望了一会儿这位胆大的老师:“知道又如何?”
“雍王动不动就来打扰殿下,拖累殿下,令殿下无法完成陛下安排的课业,从而受罚,难道殿下一直没发觉,只要雍王为殿下求过情,殿下就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么?”
楚仁忙捂住了弟弟的耳朵,见弟弟仍睡着,才稍稍安下心来,正色道:“老师,我敬您是师长,从不以君臣之分逾越师徒之礼,今日却要例外一次。我与雍王,骨肉至亲,无论何人都不能离间,老师若再敢多言,你我师徒情分怕是要尽了。”
“殿下……”
“这位臣卿说得有理。”
继后突然驾临。
她今日是作为母亲来探望太子的。她知道楚何近日常往这儿跑,本以为楚何是对国储的课程感兴趣,却不想他不过几岁,心思就这般重了。
“雍王如此任性,实在该罚。”继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楚何,“太子还有许多课业没有完成,还是把阿何叫醒吧。”
见楚仁没动,继后干脆亲自伸手,想将楚何唤醒,被楚仁匆忙拦住:“母亲切莫误会,我从不觉得阿何任性,也未曾被阿何拖累,是我自己……”
“太子放心,我知你与阿何兄弟情深,只是臣卿的担心是对的。阿何身份使然,理应避嫌,不单单是为了清白,也是为了阿何。他现在还小,倒也罢了,若时刻缠着兄长不放,何时才能长大?”
原本对楚何有疑的老师们,想的也是稚童不至于如此,该是背后有人教,雍王的背后还能是谁,自然是他的亲生母亲——继后了。一位母亲总是更偏爱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还算人之常情,但若那位母亲是皇后,便恐要动摇国本,而楚何的行为刚好印证了这些流言与猜想。
可今日一见,继后的深明大义十数年如一日,倒像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仁正担心母亲误解自己对弟弟产生了怀疑,如此才松了口气:“那也不急在这一日啊,母亲。阿何都睡了,便让他睡着吧。以后……我会试着拒绝他的。”
继后此时已在楚何身前坐下,楚仁的温和笑容就在她正对面。
她只比楚仁这个继子大了七岁,在楚仁加冠之后,两人之间便看不出多少年龄的差距了,有时候站在一起,比她与皇帝更像夫妻,为此宫里还流传过几句风言风语。
早在她做妃嫔的时候,就因温顺而在后宫没什么存在感——这正是她被立为继后的原因,用皇帝的话来说就是:“她最安全。”
对皇帝也好,对失去了亲生母亲庇护的太子也罢,乃至对后宫嫔妃与诸皇子公主来说,她都是最安全的继后人选。
她知道皇帝对自己的要求,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她谨遵礼法,恪守本分,以皇后和继母的最高标准来要求自己,所有人都对她非常满意,就连她自己也是。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流言蜚语虽伤害不到她,却能扰乱她的心神。
继后的目光在楚仁和儿子之间几番游移,叹道:“陛下会怪罪你的。”
楚仁垂眸一笑:“就算我把功课都做完了,就算老师们都说我做得很好,他也会怪罪我的,他总有道理的。”
殿中顿时一静。
众人皆知,楚仁说的并非夸张,而是实情。
继后最后还是没听楚仁的,直接命人抱起楚何,随她回了宫。
摒退众人,她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醒了?”
躺在卧榻上的楚何立即睁开了眼:“……阿娘看出我是装的了?”
“你以为你做得很高明么?不过是小孩子把戏罢了。”
楚何颇不服:“小孩子把戏怎么了,管用就行。哥哥不是没看出来么,还那么相信我。”
“……他信你,是因为他对你有情。”
楚何察觉到一点不对劲:“阿娘到底站在谁那边,阿娘不希望我做太子么?”
继后没有回答,而是道:“你若真想谋夺太子之位,就该让他怀疑你、发现你,然后恨你、厌憎
', ' ')('你,最好时刻表露出来,被陛下看到……”
“我知道啊。”见阿娘跟自己想到了一处,楚何开心道,“可是哥哥就是不肯疑我,我有什么办法……阿娘的意思是,我该做得再明白一些、再多一些?”
“……别让你父亲发现了。”
得到了阿娘的“首肯”,楚何变本加厉起来。
楚仁积压的课业日渐增多,受罚的次数也与日俱增。
楚何时不时陪楚仁一起受罚,赶上父亲龙颜大怒,他还要挺身而出替哥哥求情。每次求情,他都会表现出父亲最喜欢的强势与刚硬。于是在楚仁屡屡遭受更严重的惩罚时,楚何往往在获得称赞与奖赏。
如此便又是几年。
楚何已经感觉到,整个东宫的人都不欢迎他了,可哥哥还是从未疑他、烦他。
哥哥当真那么相信他,竟还肯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觉?
哥哥怕不是个傻子吧。
若不是傻子,哥哥怎么敢在废后忌日受罚时对父亲说:“当年既已废后,父亲为何不将儿这太子一并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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