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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国际机场依旧熙熙攘攘。众多拖着行李面目模糊的青年男女中,沈乐安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他没有行李,只背了一个简单的黑色双肩背包,黑色柴斯特大衣勾勒出纤细却结实的身形,步履匆匆沿着指示牌向外走去。
车子在等他。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讶异地看了眼他空荡荡的双手,脸上依旧带着悲伤却得体的笑容,帮他拉开车门。
沈乐安疲惫地靠在车窗上,静静盯着流光溢彩的霓虹灯风驰电掣般向后飞驰而去,半晌才低声道:
“李叔,让司机来接我就好了。何苦大晚上劳动你跑一趟。”
中年人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依旧是恰到好处的笑:“大少爷说,家里乱糟糟的,自己人稳妥些。”
沈乐安敏锐地捕捉到中年人话中未竟之意,心旋即往下沉,话在嘴边转几个过儿,出口却变成与本意风马牛不相及一句问话:“我妈呢?”
“沈总离世,夫人伤心得几度晕厥,大少爷陪着她。”
四平八稳的回答,毫无疏漏,落在沈乐安耳中只觉得讽刺,忍不住嗤笑出声,眼神轻蔑。但情绪转瞬即逝,快得几乎令人捉不到痕迹,低声叹道:
“母慈子孝,果然是礼义之家。”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一波三折,落在中年人耳中便多了几分阴阳怪气。但他服侍沈家半生,早就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故而只做充耳不闻,安稳道:“小少爷,大少爷说家里不太安生,让你找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家。”
沈乐安摇头,声音里多了几分嘲弄:“父亲新丧,儿子千里迢迢回来奔丧,不先去祭拜,反而先去大快朵颐,到哪都没这个道理。沈家让人看笑话的日子还在后头,不必现在多添一桩笑话给人看了。李叔,回家吧,别让家里久等。”
中年人没有反驳,踩下油门,黑色劳斯莱斯如鬼魅般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
半山大宅。
白日里喧扰的灵堂已归于沉寂。沈乐安踏进家门时,入目便是跳动的火光映着硕大的遗像,明灭的火光令画中人脸上多了几分阴晴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把那笑容和煦的老人跃动着吞噬。
遗像下只跪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头戴孝布,身披孝衫,垂头烧纸,令人辨不清模样。
听到脚步声,她迟钝抬头,眸中现出含着泪光的笑意,一时竟忘记自己已跪许久,便要匆忙起身,身子一歪,身不由己便向一边倒去。
沈乐安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扶住女人,声音里涌上不易察觉的哽咽:“妈,我回来了。”
女人连连点头,拿帕子拭泪,姿态优雅羸弱,带着恰到好处的伤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去给老爷磕头。”
沈乐安有片刻愣怔,茫然道:“我……磕头?”
没等女人回答,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温柔低沉却强势不容拒绝的男声:
“怎么,八年不回来,你连这个家都不想认了吗?”
沈乐安脸色登时惨白,强撑着抬头看向站在楼梯上的男人。
那个人与他记忆里并无两样,永远风度翩翩,永远温文尔雅,永远淡然温和仿佛天崩地裂依旧面不改色。纵然遭逢巨变,依旧丝毫不见慌张,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依旧波澜不惊。
但这波澜不惊的眼神已足够唤起沈乐安尘封已久的记忆。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狼狈别开头道:“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言的死寂几乎将在场所有人吞噬。
男人静静盯着他,半晌才温声道:“不是这个意思,就去换上孝服,父亲等着你磕头。”
见气氛有所缓和,女人不安地搅弄手指,脸上带上讨好的笑,怯生生看向正走下楼的男人:
“哲彦,穿孝要不要再商量……乐安他,他到底不是……”
她没敢把话说完。男人冰冷的目光扫到她身上,令她登时噤声,脸上泛起羞窘的红。
“阿姨,不用拿这种话试探我。”男人走到灵前,亲自捻了一柱香递给沈乐安,“他既然叫我一声大哥,这辈子都是沈家少爷。”
离家八年,沈乐安的房间依旧和他当年离开时一样,一看便知有人精心打理。他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路颠簸的风尘疲惫,擦着头发出来,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嗯嗯地应声开门,门口的人让他立刻僵住。
沈哲彦皱眉打量他湿漉漉的头发,沉声道:“怎么不吹头发。感冒了怎么办?”
沈乐安很想说要不是你来我已经在吹头发。但他什么都没说,侧身把端着碗的大哥让进来,转身去找吹风机。
沈哲彦把热气腾腾的碗放在茶几上,盯着玻璃透出的纤细身形,眼神里是不自知的温柔。
那眼神被沈乐安借着镜子尽收眼底,不由得心中揪得发疼,暗暗唾弃自己不争气。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还是这样,无论他历经多少故事,在沈哲彦面前永远狼狈到无处遁形,会像情窦初开的小孩子为他不经意的眼神怦然心动。就算他不想承认,他也不
', ' ')('得不承认,沈哲彦在他心里永远是不一样的。
他轻咳一声放下吹风机,状似无意走出浴室,假装没看到沈哲彦刻意躲避垂眸的动作,勉强扯出个笑:“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沈哲彦曲起手指敲敲桌面:“李叔说你没吃东西。十几个小时的航班,我想你饿了,给你煮了碗面。”
他耳根现出不好意思的红:“餐蛋面。我只会煮这个。”
“我知道。”沈乐安吸吸鼻子,唐突打断,“我教你的。那时候我太小,也只会煮这个。说起来也好多年没吃了。其实这些年漂泊在外,我也不是很想念这口味道。”
拒绝的姿态太过鲜明,沈哲彦没再说话。
又是难言的寂静。沈乐安从来没觉得寂静这么难熬,偌大的卧室里只能听到他吃面的声音。
见弟弟吃得七七八八,沈哲彦抬头看了眼挂钟,没再多留,只淡淡说了句:“早点睡,明天事还多着呢。”
沈乐安终于有勇气抬起头去看大哥。他黑眼圈几乎挂不住,明明疲惫得站都站不住却还要强撑气势,一颗心五味杂陈中酸楚最终占了上风,忍不住高声道:“大哥。”
沈哲彦讶异回头,目光中满是询问。
千言万语梗在喉咙中争先恐后想往外挣,沈乐安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最终只能盯牢那双皎皎如明月的眼睛,低声道:“大哥,你瘦了好多。”
沈哲彦唇角浮起温和的笑:“安仔长大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张卡,放在茶几上,眼神温柔:“这都不是你考虑的事。好好睡一觉,明天出去给自己买点东西。”
沈乐安仿佛被那张卡灼伤似的往后退了一步,焦急分辩:“我有钱。”
沈哲彦仿佛被他逗乐似的,笑得更加温柔:“我是你哥。你不花我的钱,还去花谁的钱?”
没给沈乐安拒绝的机会,他施施然走了出去。
沈乐安拿起卡正反看了一遍,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卡扔在床头柜上拿几本杂志盖住,捂着脸倒在床上。
脸颊有湿热的痕迹,于是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哭了。
沈哲彦,沈哲彦,他真是近乎完美的好大哥。可他怎么能如此残忍,在经历那样刻骨铭心的回忆后,居然可以当做无事人一般以一个温和有礼的大哥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沈乐安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长途飞行令他极度疲惫,尽管他心里还装着许多事,依旧无法抵抗生理本能,沾枕头就睡了过去,连梦都没做。
这是他在国外八年从未有过的经验。这些年他像风筝四处漂泊,失眠多梦成了家常便饭,严重时他不得不使用一些手段来安抚自己紧绷的神经——
比如酒精、比如性爱。
但在阔别八年的家里,在沾染着熟悉草木香的床品上,他难得获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
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仿佛连他的身体都在迫不及待向他发出讯号,告诉他他内心深处其实是多么渴望倦鸟归巢,多么渴望回到那个人身边被他掌控。
沈乐安摇摇头,再次唾弃自己太不争气,突然听到楼下隐隐传来争吵声。
他三下五除二打理好自己走出卧室,灵堂里剑拔弩张的局面便正落入他眼底。沈哲彦挡在他母亲身前,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周身气势逼人:“二叔,您今天可不像是来吊唁的。”
几步之外站着一个颇有几分憨厚的中年男人,头发已经半白,笑起来颇有几分慈祥,见沈哲彦如此冷漠居然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大侄子,这你就错怪你二叔了。你爹含辛茹苦兢兢业业一辈子,留下这偌大的产业,二叔是怕你年轻不懂事被骗,闹出笑话让人看。”
他话虽说得体贴,目光却有意无意落在沈哲彦背后的女人身上,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含沙射影。
沈乐安登时挂了脸,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清醒,正思忖如何还击,就听他素来和煦的大哥冷冰冰道:“二叔的好意我心领了。父亲尸骨未寒,再没有比风风光光送他入土为安更重的事了。二叔有多少好主意,留着自己慢慢品吧。”
说着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竟是不顾情面当场便下了逐客令!
中年人被他怼得语塞,最基本的风度都维持不住,连香都没上拂袖而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并没有因他离去而消弭。沈乐安正想偷偷溜回卧室,就见母亲走近大哥,声音压得极低,听不到她究竟说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沈哲彦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阿姨,你放心,沈哲彦不是耳根软没成算的人。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履行诺言。你安安稳稳的,把父亲最后一程服侍好。”
安安稳稳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沈乐安不由得眉宇皱紧,心中多了几分疑惑。他母亲身份尴尬,素来不过问家族事务,一门心思只服侍丈夫。明明膝下有子,却能和长子多年相安无事,外人看来母慈子孝和和美美,不能不说是他母亲的智慧。
那么,素日不争不抢的
', ' ')('母亲,究竟让沈哲彦向她许下了什么承诺呢?
她是不是又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沈乐安思虑重重,却也明白此时并不是向母亲倾吐疑惑的好时机,只能把满腔忧虑都咽进肚子。
饭后他出门去。这趟回来得急,什么都没带,少不得都要现买。
谁知他刚把买的东西交给司机,迎面便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笑得像弥勒佛似的,伸手就拍他肩膀。
沈乐安最讨厌肢体接触,不露痕迹躲开,淡淡道:“二叔。真巧。”
中年人挑眉:“是啊。真巧。不跟二叔坐坐?”
沈乐安理都不想理他。自沈家家主去世,城中长枪短炮便如苍蝇闻血而来,只等看沈家上演一出六国大封相的笑话。
此种情形下,年轻的继承人沈哲彦便成了漩涡中心。
他虽然年轻,却自多年前父亲重病入院后一直执掌沈氏,素来以雷厉风行着称,早已被沈氏上下公认为下任总裁的不二人选。内有长辈蠢蠢欲动,外有劲敌虎视眈眈,沈哲彦所面临的压力本就比所有人都大。沈乐安的归来,无疑给剑拔弩张的局面又添了一把火。这时他最适宜安分守己,否则他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中年人显然看出沈乐安的拒绝,低声道:“侄子,你就不想知道你哥瞒着你干了什么?”
沈乐安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应该立刻走开什么都不要听,但他却分明听见自己声音喑哑:“你想说什么?”
回家路上沈乐安昏昏沉沉,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中年人的话:“你父亲,留了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你。”
沈乐安疲惫地靠在车座靠背上,觉得自己正在被看不见的无底的黑洞吞噬。
是谁放出了这样阴毒的消息?沈哲彦知不知道?他会不会怀疑?八年不见,一朝归来,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沈氏偌大家业,钱财迷人眼,有谁会相信他沈乐安毫无争斗之心?
没人会相信。沈乐安自嘲般苦笑。更何况他和沈哲彦之间还有那样刻骨铭心的过往。就算沈哲彦觉得沈乐安恨自己的大哥恨到恨不得亲手取了大哥性命,那他沈乐安也根本解释不清。更让沈乐安忧虑的是,他比谁都了解沈哲彦霁月光风温文尔雅下的真面目。万一……母亲该怎么办?
当夜沈乐安发起高烧。昏昏沉沉中他仿佛回到不堪回首的少年岁月,不管他如何仓皇躲避,却总似无处遁形般被撕扯着拖入深渊。他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挣不脱。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堕入深渊之时,一双温凉的手强有力地拉住他,牵着他向闪耀着白光的太阳的方向飞去。
沈乐安呼吸越发急促,只觉得身不由己向下坠,啊地一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令他忍不住瞪大眼睛。
沈哲彦坐在他床边,正握着他潮热的手,面容憔悴,眼神却温柔,唇角微扬,笑容和煦如春风:“做噩梦了?别怕,大哥在。”
沈乐安怔怔看着他。少年时他时常惊悸多梦,沈哲彦就是这样搂着他拍他后背,温声软语安慰他别怕,大哥在。
那时候他们是最亲密的兄弟,沈哲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可后来……
沈乐安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高烧烧昏了头。
他冷静地把手从沈哲彦掌心抽出,翻了个身不看他,那意思明晃晃下逐客令。
沈哲彦却置若罔闻,不疾不徐的声音落在沈乐安耳中听得牙根痒,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想不想吃东西,有什么话只管跟大哥说,父亲不在了,他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兄弟之间不相互依靠还能信谁?
这话按道理没毛病,可沈乐安本就有心病,只觉得沈哲彦在戳他心窝子,再也听不下去,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咬牙切齿盯牢沈哲彦俊朗面容,自鼻腔里逸出凉薄嗤笑,满意地看沈哲彦难得惨白了脸:
“大哥?你现在想起来你是我哥了?你他妈八年前上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我是你弟弟?”
那夜之后,沈乐安再也没单独见过沈哲彦。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犀利直白地戳穿沈哲彦的虚伪假面。向来把家教体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沈哲彦也许会勃然大怒,也许会狠狠给他一耳光让他永远闭嘴,也许会从此视他如人生污点。
但沈哲彦什么都没做,只是面色惨白盯着他精光迸射的眼眸,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沈乐安,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好好睡一觉,把一切都忘了。”
“忘了?”沈乐安胸膛起伏不定,自鼻腔喘出粗气,轻蔑地自下而上盯牢沈哲彦,盯得他似忍耐不住似的别过头,才衔着报复的快意缓缓道,“沈哲彦,你要我忘掉什么?忘掉你怎么掐着我的腰按在床上,怎么脱了我的衣服哄着我张开腿?还是说要我忘掉你前一天把我折腾得半死不活。半年后,沈乐安跟着母亲搬进了沈家大宅。
那天他第一次见到沈哲彦。高挑纤细的青年穿着亚麻衬衫,袖子挽起露出青筋分明的结实小臂,正含笑俯身闻花圃里盛放的玫瑰,听见有脚步声才直起身子,狭长的桃花眼微微
', ' ')('眯起,看得他局促不安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沈父兴致勃勃拉住他的手大步走过去,把他的小手放在沈哲彦骨节分明的手掌中,强行合拢令他们十指紧握,方才满意大笑:“阿彦,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小乐,这是你哥哥,沈哲彦,叫哥哥。”
沈乐安懵懵懂懂抬起头,正撞进沈哲彦斯文温柔浅笑中,怯生生喊了句“哥哥”。
沈哲彦静静盯着纤细小巧的沈乐安,笑得越发温柔,感情却不达眼底,重重握了握沈乐安稚嫩的小手:“诶,弟弟。”
身为沈家独子,他自小接受严格教导,早就失去随心所欲发脾气的自由。他很知道什么时候摆出什么态度能令沈父欢喜。果然,兄友弟恭的两人令沈父“龙心大悦”,赞许地拍了拍沈哲彦肩膀,让他多照顾弟弟,就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沈乐安依旧怯生生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沈哲彦看出他害怕,想了想招呼来服侍多年的女管家,如此如此叮嘱一番。
女管家不敢怠慢,亲自带着沈乐安去盥洗。沈乐安听她唠唠叨叨讲过世的夫人多么好,大少爷多么斯文和气,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安定和紧张混合的不安感觉。
不管他愿不愿意,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他必须学着和家里每一个人相处。
女管家看着他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只觉得心中发酸,温柔地抚摸他柔软黑发:“小少爷别怕。大少爷人很好,你多跟他相处,对你没坏处。”
晚饭时沈乐安又见到沈哲彦。
青年让女佣把一盏燕窝粥放到他面前,温和道:“安仔,你太瘦了,只怕小时候没好好调养。以后每天早上让人服侍你喝一碗。”
沈乐安并不喜欢燕窝粥的口感。但那是沈哲彦的一片心意,他不敢拒绝,只能努力一口口往嘴里送。
沈父倒是很乐得见他们兄弟俩感情好,赞许地朝沈哲彦点头,夸他长大了行事越发周到体贴。
沈乐安就坐在沈哲彦对面,故而能看到沈父看不到的角度。
他分明注意到,沈父夸赞沈哲彦时,沈哲彦垂眸盯着眼前碗,唇角有瞬间向下撇,现出冷冽姿态。但也只是片刻,很快便收起了。
沈乐安眨眨眼,突然觉得自己这位斯文体贴的好大哥,也许并不像他看到的那么温柔和气。
沈父再婚的典礼并不隆重,只是在报上登了一份通知,又和家人吃了顿便饭,就算是为新任沈夫人正名。城中传媒虽有意探寻沈夫人身份,却碍于沈家以财开路,黄家又早早为沈夫人一笔抹去前尘,于是传媒扒来扒去都只能扒出“灰姑娘一朝邂逅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罗曼蒂克故事。
罗曼蒂克只能骗骗外人,却骗不了富贵圈中人。沈乐安冒出来得太过突然,谁家没听过见过几件类似的风月故事,故而只当他要么是身份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要么是跟着沈夫人进门的拖油瓶。无论哪一种,大家都觉得沈哲彦都决计不会喜欢这个半路出家的弟弟。
第一次正式家宴就有人给沈乐安来了个下马威。
是沈家三房的小儿子。自幼娇生惯养眼高于顶,连父母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来路不明的沈乐安。趁沈父带着沈哲彦和人寒暄的功夫,沈小少爷就带着几个玩得好的小兄弟拦住了沈乐安。
沈乐安牢记母亲的嘱托,不能惹是生非给母亲添麻烦,故而无论对方怎么挑衅,沈乐安都只当听不见,想着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自己忍过去也就算了。
可他越忍,对方气焰就越嚣张,污言秽语竟往他母亲身上招呼。沈乐安哪里还听得下去,气得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狠狠推了对方一把。
他从小帮母亲干活,手上力度哪里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能比的。沈小少爷跌坐在地,十来岁的孩子居然登时哇哇大哭,立刻招引来全场目光。
沈三夫人立刻冲过来心疼地护住儿子,狠狠给了沈乐安一耳光。
沈乐安白皙幼嫩的皮肤上登时浮现鲜红指印。沈三夫人犹嫌不足,喝骂着要沈乐安跪下给她儿子认错。
沈乐安捂着脸咬紧牙关倔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窃窃私语的声音针似的直往沈乐安心里钻,嗤笑着说他“野种果然没教养”,“野蛮人也配姓沈”,“还不是有个狐媚子的妈”……
毫不遮掩的恶意让沈乐安如坐针毡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眼圈慢慢红了,眼泪倔强含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吸鼻子才不让眼泪落下来。
见大家都站在自己这边,沈三夫人气焰越发嚣张,染着红豆蔻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沈乐安眼睛里。沈乐安想躲,突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狠狠捏住了沈三夫人的手。
沈哲彦长身玉立,笑容清浅,黝黑深邃的眸子盯牢沈三夫人趾高气昂的艳丽面容,明明是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周身气势却无端令沈三夫人打了个寒颤。
“三婶,小孩子拌嘴而已,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吧?”沈哲彦把沈乐安拉到自己身后,任由沈乐安紧紧攥住自己衣角,声音越发温和优雅,个中意思却分明。若是个有脑子的就该就坡下
', ' ')('驴见好就收。但沈三夫人忖度着沈乐安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料想沈哲彦也不会站在“野弟弟”一边,故而非但没有收敛,气势反而越发嚣张,冷笑道
“阿彦,小孩子不教不知理。这样的野人不趁现在掰正性情,以后还不知道把你怎么样呢。你心软,三婶替你教。”
她自觉话说得极好。谁知沈哲彦脸色骤然变冷,双眸锐利如电,优雅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寒意:“三婶这话我听不懂。我弟弟好不好,自然有我和父亲教,再不济还有阿姨教,什么时候轮到三婶‘替’我父亲教导孩子?”
“替”字被他咬得极重。见沈哲彦面色冷冽,再想想沈家三房今日闹得沸沸扬扬想从沈父手中抢生意,众人看向沈三夫人的表情都变了。沈三夫人被看得气恼,正想发作,忽见沈三老爷自人群外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来,朝沈哲彦满脸堆笑打圆场。她也只能忍了一口气拽起儿子走人。
见没戏可看,众人悻悻散去。沈哲彦这才把沈乐安拽到跟前,蹲下身给他擦眼泪,目光温和,“安仔,告诉哥哥,为什么跟他打架?”
沈乐安抿着嘴一声不吭。沈哲彦也不恼,只是温柔地抚摸他柔软的黑发,修长的手指落在鲜红指印上,力度很轻,摸得沈乐安发痒想躲又不敢。
“让阿姨给你敷药,明天早上就好了。一点印都不会留。”沈哲彦温柔道,“安仔,你不喜欢哥哥?”
沈乐安没想到他会蹦出这么一句,疯狂摇头。沈哲彦手上力度大了几分,令沈乐安不由得吃痛出声。
“乖。你要相信哥哥,有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沈哲彦捧住他白嫩脸蛋,逼迫他正视自己,那幽深的眸子如同黑洞摄走了沈乐安全部心神,让他在后来的许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总能想起那一刻沈哲彦的温柔。
而在沈乐安还不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沈哲彦的俘虏。
沈哲彦目送女佣带着沈乐安回房,几名好友终于凑过来,其中一个笑眯眯盯牢沈乐安远去身影,半开玩笑道:“这就是你那个便宜弟弟?长得不错。就是太小。再长大几岁更漂亮。”
沈哲彦冷冷回头,见是自幼相识的崔家大少崔佑。沈哲彦知道他心病,最爱和美人牵扯不清,崔家也不知替他抹了多少风流债。
旁人沈哲彦自然不管。可崔佑话里牵扯上了沈乐安,沈哲彦便觉得万般不舒服,仿佛自己的宝贝被别人觊觎似的,冷冰冰白了崔佑一眼:“他是我弟弟。”
崔佑被他噎了个没趣,瞟了眼气度清正的沈哲彦,瘪瘪嘴道:“开个玩笑。瞧你急得。那还是个孩子,再漂亮也是个小萝卜头。我可不感兴趣。不过你这弟弟长得也太好了,男孩子生得太好,将来还不知道惹出多少事。”
“惹出事?”沈哲彦轻笑正色道,“有我们沈家护着,凭他戳破天去也有人收场。”
崔佑下死力气上下打量沈哲彦,见他姿态端正,笑骂了句“傻逼”,方正色道:“我跟你说,你可留个心眼。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沈家这么大家业,小心被你那后妈撺掇着全落你弟弟那去。咱们这样的事还听得少?”
话音刚落他又笑道:“不过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有个舅舅能仗腰子。你爹就算想发癫,还得顾着你舅舅的面子,是你的总逃不出去。”
沈哲彦知道他有感而发,也是一片好意。沈乐安母子的身份个中自有故事不能对人言。故而沈哲彦只是笑,也不反驳。
晚上沈哲彦躺在床上看书,房门突然响了。
他打开门,沈乐安抱着枕头站在门外,秋水盈盈的眼睛抬头看向沈哲彦,目光中满是哀求:“大哥,我害怕。”
沈哲彦哑然失笑:“十来岁的孩子了,还怕一个人睡?”
沈乐安委屈巴巴低头,手不安地抓紧枕头:“大哥,我从来没睡过这么大的屋子……我不敢去找妈……”
小家伙声音都在发抖。沈哲彦心软得一塌糊涂,让开半个身子把他放进来,从衣柜里拿了一床被子给他。
沈乐安立刻乖巧钻进被子里躺好,闻着沈哲彦身上清浅好闻竹叶香,心中只感到莫大的安全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
沈哲彦静静看着灯下沈乐安恬静睡颜。脸颊上的指印已经淡了许多,估计一夜过去也就看不见了。小家伙蜷成一团侧卧在他身边,彷如母亲子宫里沉睡的婴儿。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沈哲彦给他拉高被角,目光凛冽一改白日斯文面孔,唇角泛起冷笑,轻轻抚上沈乐安娇嫩面容,低声道:“好孩子,只要你乖乖听话……”
沈哲彦自英国毕业回来那天,沈乐安特地跟着管家李叔去机场接他。
飞机午夜才降落。沈哲彦推着行李顺着人流往出口移动,浅灰色亚麻衬衫和三个骨裤子使他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显得格外轻快休闲。
李叔笑容满面接过行李箱。沈哲彦终于将目光落在一直亦步亦趋跟在李叔身后的沈乐安身上。
少年生得纤细,白色短袖衬衫露出细伶伶的手臂仿佛一握就断,
', ' ')('漂亮的狗狗眼兴奋地直勾勾盯着他,偏又扭手扭脚站在几步外假装端庄。
沈哲彦哑然失笑,朝他伸开手臂。少年立刻小鸟似的飞扑进他怀抱,亲昵地蹭他胸口,闷闷的声音透出难掩欢愉:“哥,我好想你。”
灼热的少年气息丝丝缕缕沁入沈哲彦被冷气浸润得发冷的肌肤。他忍不住把沈乐安搂得更紧,贪婪汲取暖意,声音里都多了几分调笑:“十四五岁了,安仔怎么还这么黏人。”
沈乐安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手却牢牢拉住沈哲彦不肯放,努力眨了几下眼睛眨去激动泪水:“在哥面前我永远是小孩子。”
李叔放好行李招呼他们上车。沈哲彦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沈乐安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跟他讲话,无非是考了什么试读了什么书学了什么乐器之类。他叽叽喳喳的活泼声音落在沈哲彦耳中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明明左耳进右耳出,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却没来由感到舒缓。
只有在无忧无虑的沈乐安身边他才能感受到片刻安宁。他享受沈乐安的依赖。无论他离开多久,沈乐安总是全心全意信任他爱他。
从沈乐安进入沈家第一天起,他就被沈哲彦不留痕迹地划入自己领地成为他的猎物。
沈哲彦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他代替忙碌的父亲履行教导幼弟的职责,为沈乐安请家庭教师,为他制定学习计划,带着他融入复杂的沈氏家族。
所有人都习惯他们兄弟俩形影不离。他们说沈乐安是沈哲彦的跟屁虫,离开沈哲彦连独立行走都不会。沈乐安从不反驳。他把这些话当成对他的嫉妒。他有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他在学校跟人起冲突被要求叫家长,是正值放假的沈哲彦出面为他和老师周旋。沈哲彦言语温和,姿态却锋利,三下五除二就逼出真相——
说到底还是嫌弃沈乐安,故意排挤欺负他。老师也知道沈乐安只是二少爷,不愿为他得罪其他人,故而只在当中和稀泥。
沈哲彦没理会神情尴尬的老师,轻飘飘扔下一句“那我就等着看学校如何处理”,就牵起沈乐安的小手离开。
沈哲彦的手很大很暖,骨节分明,源源不断的温暖从他掌心传遍沈乐安全身。他牢牢握住哥哥的手,抬头看他英俊侧脸,恨不得就这样一直走到世界尽头。
沈乐安以前不知道父亲什么样,后来也不知道父亲该是什么样。来到沈家后沈父对他很好,但那种好是带着三分客气的好。沈父总是在忙。他有太多生意要谈,太多事等着他处理,对沈乐安他总是习惯性用钱解决一切。
钱当然能解决很多问题,但钱没法给沈乐安带来安全感。他从未有一天忘记自己如何跟着母亲自贫穷的城中村搬进豪华的半山大宅。他总归是沈家的客人,比客人还不堪。客人尚且有家可归,他却是寄人篱下。
好在沈哲彦对他很好。人人都说沈哲彦是未来的沈家家主。沈乐安只想跟沈哲彦关系近一点,再近一点。只要沈哲彦要他,他就不至于被打回原形。
他并不是嫌贫爱富,只是不想再做回被人堵着开黄腔虎视眈眈的沈乐安。人往高处走,他只是想让自己过好一点,并不想伤害任何人,这总不是什么要命的罪过。
晚上沈乐安依旧抱着枕头要与沈哲彦一起睡。
沈哲彦乐得看他与自己亲昵,笑眯眯把他让进来,嘴里还不忘逗他:“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敢自己睡啊?”
沈乐安佯装生气白他,瘪着嘴委屈巴巴拖长声撒娇:“哥……你出国四年,跟我都不亲了。”
少年突然凑到沈哲彦跟前,微微抬头上目线看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倒映出沈哲彦刀切斧凿锋利面容,仿佛倒映出他的一整个世界。
沈哲彦被他热切眼神烫得有片刻失神,掩饰似的笑:“谁说的。你不亲我还去亲谁?”
“哥最好了!”沈乐安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偏过头在沈哲彦脸颊吧唧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去洗澡。
这是他跟沈哲彦表达亲昵的方式。沈哲彦笑他像小狗亲来亲去,被小小的沈乐安认真反驳说我只亲哥哥。然后亲吻就成为他们之间独有的表达感情的秘密方式。
沈乐安洗完澡出来,湿着头发就想往床上躺,被沈哲彦拽到跟前吹头发。沈哲彦一边握着静音吹风机专心致志给弟弟吹头发,一边半真半假抱怨:“懒的你。回头感冒又该跟我撒娇。”
沈乐安不以为意:“谁让你是我哥。我就跟你撒娇。我赖你一辈子。”
平心而论,在国外这四年沈哲彦睡眠质量并不好,时常失眠多梦。但回到自幼生长的家中,身边萦绕着沈乐安独特的少年青草香,他竟感到神经久违地舒缓,搂住钻到他怀里的沈乐安,还任由少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凌晨沈哲彦意外被热醒。沈乐安满头薄汗,面色潮红,黏黏糊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知所措,一个劲往他怀里钻,眼圈都急红了:“哥,我难受。”
沈哲彦觉察到他姿势不对,顺着他腰身往下摸,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耀武扬威撞进他手里。
他哑然
', ' ')('失笑,把羞窘得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沈乐安从被子里挖出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柔抚上沈乐安晕红脸颊,声音喑哑:“我的乐安长大了。”
沈乐安懵懵懂懂,只觉得哥哥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他的睡裤,温热的手顺着他纤细腰肢摸下去,握住颤巍巍的粉嫩性器摩挲,一下就让沈乐安软了腰颤抖着声音几乎要哭出来:“哥,别,好奇怪……”
“不奇怪。”沈哲彦安抚般亲他头发,握住他的手覆上粉嫩性器,“乖,别怕,哥哥教你。”
沈乐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股难言的酥麻自他脊椎噼里啪啦燃烧着冲遍全身。他下意识抓住沈哲彦坚实手臂,清亮的声音喑哑颤抖,红唇微张气息灼热一声声喊他哥。他能感觉到沈哲彦修长手指在他下身动作,指尖薄茧摩挲得他忍不住本能拧动腰肢,几下就射了出来。
青春期的少年声音还没发育厚重,低泣时与女生有几分相似,泪汪汪羞窘地望向沈哲彦:“哥,我尿床了。”
沈哲彦用干净的手揉他柔软黑发:“傻孩子。这叫射精。你长大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
沈乐安痴痴望着哥哥,颤抖的声音都带了几丝委屈:“长大了,还能像以前那样黏着哥吗?”
沈哲彦被他天真的问话说得心底发软,低头亲他脸颊:“当然,不管长多大,我都是乐安的哥哥。”
沈乐安破涕为笑,扑进沈哲彦怀里腻住不肯松开。他的哥哥这么好,这么好,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长大也不能。
时如逝水,永不回头。
一眨眼沈哲彦回国已经一年多,在家族企业里干得有声有色,展现出在商业上的出色天分,被沈家往来世交称赞“真是沈家千里驹”。
他形貌出众,待人接物温文尔雅里带着刚硬要强,又不像其他富家子沉迷风月酒色,而是出名的洁身自好。这样一位好出身好人品好相貌的翩翩佳公子自然成为旁人眼中金龟婿的不二人选。
沈乐安闷闷端起服务生送来的香槟抿了一口,盯牢不远处与人寒暄的沈哲彦,唇抿得死紧。
这日是他十六岁生日。沈家请了不少亲朋世交,名义上是给沈小少爷过生日,实际上各家都心照不宣带了与沈哲彦年岁相当的小辈。
沈乐安原本兴高采烈等着哥哥为他过生日。他早就撒娇做痴从沈哲彦那套出只字片语,说给他准备了生日惊喜。
可是……
沈乐安又狠狠抿了一口酒。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跟沈哲彦好好说,沈哲彦就被拉走去和那帮人社交。那些女人的眼神有意无意往沈哲彦身上落,含羞带怯或是毫不遮掩,落在沈乐安眼中怎么看都觉得如同宣战。
这些人都是来抢他大哥的。
沈乐安在脑海里过了无数故事,越想越难过,眼圈都忍不住红了。有这么多人觊觎,没准沈哲彦很快就会有合心意的另一半,他们会非常恩爱,那个女人会为沈哲彦生儿育女,以后他沈乐安就不是沈哲彦最疼最亲的人了,会有更小的可爱宝宝占领沈哲彦的心。
到时候沈哲彦就不要他了。
他又是一个人了。他没有家了。
突然有人自背后拍他肩膀。沈乐安吸吸鼻子,努力把自己从难过中抽出来,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头去看来人。
是他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崔家的小儿子崔平。崔平的哥哥崔佑和沈哲彦是死党,因着这层关系,沈乐安和崔平也成了朋友。
崔平讶异的目光自沈乐安泛红眼角扫过,经过那因饮酒而晕红的白皙脸颊,最后落在向下耷拉的嘴角,不由得瞪大眼睛道:“乐安,谁欺负你了?”
“滚蛋。”沈乐安跟他向来没好话,“你盼我点好成吗?”
崔平跟沈乐安平常顽笑惯了,并不以为意,憨笑道:“你看你,要哭不哭的,我以为哪来不长眼的东西在你们家的场子找你麻烦呢。”
他说得直白,沈乐安被他逗乐,不轻不重在他身上捶了下。
两人嬉笑惯了。旁人也知道他们俩关系好,看他俩站在一起说笑拌嘴不过笑笑说真是小孩子脾气。
唯有一个沈哲彦,刚从虚与委蛇中挣脱出来,心中记挂着自己跟沈乐安透露的惊喜,目光焦急逡巡寻找那抹熟悉身影,却看到沈乐安正和一个高半个头的少年亲亲密密说话,一时心里便跟打翻了油盐酱醋瓶似的不是味道。
那少年他认得,是崔佑的弟弟。想到崔佑就是个荤素不忌醉心风月的浪荡子,沈哲彦心中对崔佑这个弟弟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再看沈乐安眉眼含情带笑的样子,沈哲彦心中便更加升起没来由的焦躁。
沈乐安年纪小,心性单纯,偏又生得美貌,别被这“家学渊源”的家伙给骗了。
沈哲彦越想越忧虑,连温柔和煦的笑都挂不住,大步朝沈乐安处走去。
崔平正手舞足蹈跟沈乐安说话,突然感觉背后凉浸浸的,没来由打个寒颤,转头却只看到沈哲彦向他们走来,气度温和,姿态优雅,仿佛那裹挟着凉意的淬毒目光只是崔平错觉。
崔平并
', ' ')('没有多想,嬉皮笑脸跟沈哲彦打了个招呼便识趣走开。
只是他当他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往回看时,却看到沈哲彦手臂箍住沈乐安腰身,沈乐安纤细的身影从背后看几乎与沈哲彦融为一体。过分亲昵的姿势令崔平悚然一惊,又立刻摇摇头装作视而不见。
沈哲彦眸中似有风暴将起,声音却温和,搂住沈乐安带进怀里,含笑问:“聊得很开心?”
沈乐安没有抬头,故而并没有注意到沈哲彦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压抑、满含占有欲的深沉目光,只是抿着嘴闷闷不乐道:“不开心。哥,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那些。”
他微微侧过头靠在沈哲彦肩膀上,心中升起隐秘的快意。哥哥还是在乎他的。只有他能光明正大和哥哥亲昵依偎,只有他能光明正大亲吻哥哥,除了他不会再有任何人,不可以再有任何人。
沈哲彦却以为弟弟只是在和自己撒娇。沈乐安跟他向来亲密,向来不爱与外面的人社交,出席社交场合也总是黏在他身边。沈哲彦享受这样近似掌控的亲密。沈乐安是他的弟弟,在继承上和他有一争之力。他又怎么会看着沈乐安成长为足以跟他竞争的人?
他对沈乐安好,把沈乐安宠上天精心教导,要沈乐安依赖他、崇敬他、满心满眼只有他。他乐得做所有人眼中的好哥哥。只要沈乐安不与他相争,他就是一辈子的好哥哥。
“哥……”沈乐安故意拖长声音撒娇,“哥……你说过要给我惊喜的。你是不是忘了。”
沈哲彦被他又甜又软的声音逗得失笑,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安仔的事,哥哥什么时候忘过?乖,现在人太多了,晚上送给你。”
余下的流程沈乐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他满脑子都是沈哲彦那句“晚上送给你”,心里小鹿乱撞怀着十二万分期待和惴惴不安,连怎么回房间的都不知道。
沈哲彦推开卧室门时就看到沈乐安呆呆坐在床上,看到他进门时双眸陡然放光如同星辰闪烁,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喜悦笑意。
“哥,你来啦。”沈乐安跳下床跑过来挽住他手臂,软绵绵撒娇道,“礼物呢?”
“真是个急性子。”沈哲彦含笑逗他,让他放开自己,沈乐安这才注意到哥哥背上硕大的琴盒。
他讶异盯着沈哲彦卸下琴盒,从里面取出一把吉他,略带生疏地拨了几下弦,才抬头看向他。
“乐安,这就是哥哥给你的惊喜。”
琴声淙淙如流水倾泻而出,沈哲彦低沉柔和的歌声如层层丝缎将沈乐安重重包裹,拖着他向地狱坠落。
沈乐安呆呆盯着沈哲彦手指翻飞如蝶,拍在吉他琴身上时声音清脆,仿佛那巴掌不是落在吉他上,而是落在他沈乐安身上、腰上、臀上。恍惚间他觉得那只手不是拨动吉他琴弦,而是像梦遗那夜般覆上他的性器,给他带来无法忘记的灭顶的美妙回忆。
沈乐安可耻地发现自己硬了。
他对着精心培养他的哥哥硬了。他想要那双手落在自己身上,疼痛也好伤痕也好淤青也好,他想要那双手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如同兽类的标记,那会让他感到被拥有的快乐。
“很久没弹了。专门练的,你可别笑话哥。”
一曲完结,沈哲彦略带赧色抬头望向沈乐安,迎接他的是沈乐安的拥抱。
少年迫不及待朝沈哲彦扑过来,几乎把坐在沙发上的沈哲彦撞了个趔趄,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团进沈哲彦怀里,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哥,哥,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惊喜。我好爱你啊哥。”
他热烈亲吻沈哲彦脸颊。沈哲彦顺手把人搂紧,任由他小狗似的在自己脸颊撒野,半晌才含笑道:“这就满意了?哥哥还有礼物呢。”
镶嵌高级珠宝的黑色丝带chocker被沈哲彦温柔地戴在沈乐安颈上。修长手指抚过沈乐安细伶伶锁骨,眸中满是赞赏:“看到它第一眼我就想,戴在我弟弟身上一定很好看。”
镜子里映出沈乐安现在的样子,黑色丝带chocker映衬得皮肤更加雪白,闪耀的珠宝如同星辰落在白嫩身躯上,平添了几分诱人。
都说chocker像狗链,沈乐安怔怔盯着镜子,觉得这比喻落在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
他心甘情愿被沈哲彦驯养,向沈哲彦臣服,一颗心完完整整遗落在沈哲彦身上。可如果这样能得到沈哲彦毫无保留的完整偏爱,做一条被驯服的狗有什么不好?
那天晚上沈乐安做了很长的梦。梦里他被沈哲彦掐住腰按在床上,男人灼热气息喷薄在他脖颈间令他面红耳赤,修长手指熟稔地在他身上游走点起层层火焰。沈乐安难耐呻吟出声,伸出纤细手臂努力攀沈哲彦肩膀试图亲吻,却总被沈哲彦躲过。
就在他焦急得几乎要哀求出声的时候,他醒了,身下一片粘腻。
沈乐安自暴自弃瘫在床上,拿起手机给崔平发了条微信: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对我也有感情,怎么才能跟他在一起?”
崔平回得很快:
', ' ')('“他?”
“谁啊?你哥知道吗?你不怕被你哥打死?”
“实在不行就下药呗。生米煮成熟饭。对面一个男的又不可能把这种事往外说。再说能跟你上床,他赚大发了。”
沈乐安眨眨眼,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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