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到南京没有水路可走,行陆路大约五六日车程,还得是在道路通达的情况下。她本来犹豫要不要将李泽一道带上,小哥儿似乎预感到了大人们要出远门,一晚上哭闹不休,不肯好好睡觉,逼得李持盈撂下狠话:“不哭就带你去,再哭姨姨把你留在王婶家!”
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真的听懂了,李泽憋着嘴一抽一抽的哽咽道:“不哭,妈妈,不哭……”
白休怨见他脸都哭红了,再一摸,背心里都是汗,立刻将他抱出来擦身换衣服,嘴上哄道:“肚子饿不饿?还有一碗白糖蒸芋泥,吃了就赶紧睡觉好不好?”
现在白糖紧俏,那本是他留着自己宵夜的,白某人极嗜甜,饭可以不吃,点心不能不用。李九见他们一副‘父慈子孝’的形容,忍不住嘀咕一句:“慈父多败儿!”
慈父只当没听见,挟着小哥儿一溜烟往厨房里去:“吃糖糖咯!”
不巧碰上下雨,花了足足七日一行人才抵达天都南京。遭受了几波炮火轰炸,外城的好几段城墙只是被简单补上,还没来得及修整完全,好在每隔几里就会有一座简易瞭望台,城墙的缺损似乎并不影响什么。从前虽未到过这里(只在火车上见过几眼),李持盈能感觉到,这座古城哪里不一样了——与凤阳一样,巍峨庄严的宫殿被暂时征用为办公、会议之所,六部衙门里不见了官员随扈,出入皆是布衣平民,街上有人叫卖报纸,有人分发传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墨香味。
李泽十分捧场的哇了一声。
“先去找驿馆吧。”
这一趟算是公差,路费住宿都有公家解决,不等他们稍作整顿,洪宗主听说人到了,急急的立刻派人把她叫了去,到了地方李持盈方才明白为什么事态如此紧急,面对那四五大箱子法文手稿、英文图纸,别说洪方彦了,说实话连她也傻眼了。
“这是……”
“应天火器厂和造船厂的资料,还有路子为带来的真定的手记。”
路子为这名字有些耳熟,李九回想了一番,哦,原浙江水师的将领,虽然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他果然趁机拉拢了一批大娘娘的旧部。李姑娘打开一只箱子扫了两眼,实在懒得绕弯子:“很急着要吗?”
“尽快吧,船只损毁得厉害,新型战舰拢共没剩下几艘,实在不行还得往外国买去。”
白衣教内并非没有精通洋文之人,只是大都没有受过长期的学堂教育,日常交流无碍,阅读文章、翻译图纸只怕吃力,别说短时间内整合这么许多。洪方彦也是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好不好,先寻几个人分头译着,整理出一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