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声线与别人不同,尖而细,音调也更高,且莫名有种捏着嗓子的感觉……她饿得发昏的脑袋艰难运转到一半,是了,有点像大内宦官们说话的口吻。
等等,这么说来,难不成短短几日功夫,她们这一船人被马不停蹄地运到了应天府附近?!除了南北二京,别的地方太监可不常见!不多时一个身材高瘦的人走进船舱,捂着鼻子一打眼——连日没有吃饭,自然也不会给她们如厕方便的机会,许多人只得尿溺在身上,女孩儿家脸皮薄,怕说破了空惹难堪,一路上大家只作不知,都不言语,冷不丁见人(且是个陌生男子)如此作态,几个年轻女儿立刻羞耻得涨红了脸。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生得一双利眼,都不需要仔细打量,一瞥就定了乾坤,“提出去吧。”
挑的都是相对健硕的年轻妇人,她这样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明显不在选择范围之内,方才他们提到了纺织厂,又说‘凤孙’,李持盈暂时顾不上别的,挣扎着上前道:“敢问中官,可是南直隶内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一声问得在场诸人心头一震,手头的动作不由停下了。
之前不是没有过仗着小聪明挣脱绳索的女人,甚至有人藏刀跳水而逃,最后都被他抓回来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问到他面前,问南直隶是不是出了事。容贤眼风一扫,几条大汉麻溜的将先前被点名的女人强行拽了出去。
最开始鼓舞大家的小娘子见状,亦壮着胆子道:“我们都是良籍,我爹爹是朝廷命官,你、你知道做这种事犯了多大的罪吗?!”
容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皮一夹:“证据呢?空口无凭,难道你说自己是良家就是良家。”
说罢也不等人回答,眼神直直对上了方才提问的姑娘,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模样着实不赖,卖去外国做妓女属实有点可惜了。虽然打扮得寒酸,只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认出他是太监不说,还知道尊称一声‘中官’。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的小命捏在他手上,一个字答不对,他就教她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爹娘。
“……妾本应天人氏,虽然嫁去北地,心里未尝不记挂家乡父老。”李持盈见他肯接话,先放下了一半的心,“江东遭劫,洋祸肆虐,生灵涂炭,妾心内与中官一样万分焦急。”
先挑人进纺织厂,而不是一股脑全卖了,说明纺织厂已经缺人缺到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地步。也是,再怎么严防死守、叁令五申,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上那点工钱?必定想尽办法往内陆跑。眼下两军还在开战,打赢了朝廷未必嘉奖,打输了却定是要受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