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1 / 2)

每日晚间的宿营成了大问题,只能在野外扎营住宿,但虽是十月,天气竟然已经结冰,由于没有充分考虑到天气的寒冷,没有充足的燃料和衣物,士兵们无法升起篝火取暖,竟然很快冻伤了四五十人。一进河北道便已经形势如此严酷,这给了王源一个下马威。虽有心理准备,知道此行不会那么轻松,但光是天时便如此严酷迫人,那是王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情形。

但好在,除了这些士兵之外,其他人的身体无恙,特别是王源最担心的柳钧、柳熏直以及身边的三名女子,都还没有大碍。

十月初三,抵达井州之后,队伍终于可以在这个小小的州城大肆的采买一番。近六百人马的到来让这个小州城一下子变得极为热闹。集市上的皮袄皮帽,御寒的衣物,柴禾木炭,老姜花椒劣质浊酒都被横扫一空。宛若秋风横扫枝头落叶,又像是蝗虫过境,扫荡一切可用物资。

过井州经恒州,定州,易州一路往东北行进,过了易州之后的第二日,即大唐天宝五年十月初六午时,王源一行终于看到了范阳节度使的治所所在,也是河北道的最大城池——幽州城。

在进入范阳节度使管辖的范围之后,一路上便不断有范阳节度使所辖的兵马在左近随同监视,虽然没有交流见面,但王源知道,自己抵达的消息一定已经被送往幽州城中的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处。

果不其然,在众人抵达幽州西城门外时,城门外的荒草沙地上,已经有数千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阵以待。两名全副盔甲的武将骑马立于城门口等待。

“安禄山这是在搞什么?这是迎接,还是接战?弄这么多兵马在城外列阵,真是奇怪。”柳熏直皱眉道。

王源微笑道:“姑且当做是礼遇迎接我们便是,他要摆谱也由得他,这是他的地方,他爱怎样便怎样。”

双方通报已毕,王源等策马抵近城门口,马上两名武将一个看上去三十上下,另一个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两人生的相貌很像,都是圆脸长眼,吊眉黄睛,是异族人的相貌。

“本人安庆宗,这是本人幼弟安庆绪,奉父帅之命在此迎候王钦使莅临范阳郡。这厢有礼了。”年长一点的武官马上拱手,微笑说话。

王源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后,特意朝那年轻的安庆绪打量了几眼,这个安庆绪可不是省油的灯,历史上他可是弑父夺了位的心狠手辣之徒。但见安庆绪一脸的漠然,神情中满是倨傲,嘴唇下弯,给人一种自负的感觉。

“两位少公子有礼,怎堪两位少将军亲自相迎,还劳动这么多兄弟出城来列阵相迎,实在是不敢当。撤了吧,咱们可以进城了么?”王源微笑还礼道。

“好,钦使请,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城北寒梅园,贵属和亲卫们可入城中南军营休整。”安庆宗微笑道。

王源尚未答话,身边的刘德海叫道:“那可不成,本将军负责王钦使的安全,岂能同王钦使分居城南北?我要求五百亲卫也驻扎在城北那什么园子里。”

安庆绪皱眉冷声道:“这位将军是谁?”

王源微笑道:“少将军,他是本使亲卫军领军游击将军刘德海,负责本使安危。”

安庆绪道:“一个五品下的游击将军也来说话,有没有规矩?那寒梅园是我父帅特意腾空给王钦使居住的地方,是我安家最好的一处园子,你们这些亲卫兵马都拥进去住着,岂非要糟蹋了园子。再说了,那园子怎住得下你们这许多人?王钦使在幽州城中,比之长安城也安全,要你来操心他的安危么?莫非你信不过我们范阳节度使的数万大军么?”

刘德海待要反击,王源忙摆手微笑道:“罢了,这件事有什么好争的,客随主便,安将军的安排定然没有错,照他们的安排便是。刘德海,你带着亲卫兵马驻扎南城军营,一定要遵守当地的规矩,不得乱来。其余人等,跟随我入住安将军亲自安排的寒梅园便是。”

第316章 避见

众人声势浩大进入城中,上百范阳节度使的唐军亲卫纵马在街道上飞驰清道,行人百姓抱头鼠窜,慢的片刻便有马蹄踏背之祸。看的王源及随行人员均皱了眉头,但安庆宗和安庆绪两人却习以为常。

王源观四周城墙街道,但见城墙高厚,角楼林立,城墙敌楼上刀枪林立旌旗招展,甚是有些气势。城中街道也很宽阔,两侧房舍也还算规整,大多是些石头垒砌的房舍,看上去灰不溜秋不甚入目,但作为边境重镇,王源却知道用石头垒砌房舍的好处。战时即便城破,所有的房舍都能成为巷战堡垒,经得起火烧箭射,绝对的是坚城一座。

虽然对安禄山的印象就没有好过,但不得不说,安禄山将这幽州城确实经营的不错。在靠近奚族和契丹人的大唐边境,有这么一座坚固的城池横亘在南下的必经之道上,无疑是保证大唐安危的一道屏障。

“那个,王钦使,我兄弟二人先送您去寒梅园歇息,诸位长途奔波一定疲乏之极,先休息为好。”在宽敞的十字街口,安庆宗勒马拱手对王源道。

王源忙道:“该先去拜见令尊大人才是,来了不见安将军,岂非失礼之举。”

安庆宗摆手道:“那倒不必了,父帅不在城里。您知道我父帅兼着平卢节度使的职位,数日前平卢节度境内崇州北岭处契丹人于我大唐兵马遭遇,发生一场火拼。父帅闻报之后赶去巡查崇州边境去了。”

王源愣了愣道:“安将军不在幽州?”

安庆绪冷声道:“我父帅军务繁忙,可没空专门呆在城里等什么人。边境军情大于天,那可马虎不得。”

王源听出他话中的轻蔑之意,那意思是说,就算你是朝廷派来的钦使,对我们而言可没那么重要。王源身边几人也都听出了他的话意,刘德海挑眉便又要发飙,王源冷哼一声制止了他。

“原来如此,安将军做的对,军务为重,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去住处安顿。但不知安将军几时回来。”

“哦,父帅领行前交代了我兄弟二人好好的接待钦使,他说三五日便可回来,已然去了五日,若无意外,不在今日便在明日父帅便回来了。”安庆宗回答道。

王源微微一笑道:“好,我也不急,就当休息几日便是,待安将军回城再去见他,就照两位少将军的意思,先去住处安顿吧。”

安庆宗伸手朝往北的街道上示意道:“王钦使请。”

安庆绪却道:“兄长,你陪王钦使去安顿吧,我可要失陪了,手头一大堆事情要办呢,谁有空陪着磨蹭。”

说罢催动马儿径自冲出,身后百余名骑兵跟在他身后径自飞驰而远。

安庆宗叫了几声:“兄弟,兄弟。”叫声却被马蹄声淹没,安庆绪连头也没有回。

“王钦使,万分抱歉,幼弟年纪轻,不懂礼数,说话也不中听,若是言语有冒犯之处,钦使万万不要介意。”安庆宗抱拳朝王源道。

王源面色如常,微笑道:“这有什么?大公子若是也有急务也可自便,叫个人带路便是。我可不想因为本使的到来耽误了此地的军政事务。”

安庆宗笑道:“我没什么事,陪着钦使同去便是。”

王源微笑点头,拨马当先拐上北边的街道,安庆宗拍马跟上,一路指指点点介绍着城中的景物,片刻后众人拐进一条横街,横街尽头,一道挂着红灯笼的古雅园林的大门出现在面前。

这寒梅园确实是个不错的园子,假山流水长亭短阁设计的甚是精巧,便如江南园林一般。而且和城中光秃秃的落光了叶子的树木不同,园子里栽种的不少大树依旧郁郁葱葱。花坛中居然还有耐寒的不知名花朵开放。

更有数十颗梅树点缀园中各处,据公孙兰辨别得知,都是极品的黄梅白梅树,实属难得。倒也不枉了寒梅园之名。

园子里有两个大院子,房舍二十余间,跟随王源入住的有约莫四十余人,倒也勉强能住的下。当下分了院落,柳钧和紫云儿同二十余名护卫住在西院,王源携青云儿公孙兰柳熏直等住在东园,相互间只有一道花墙相隔,并有垂门相通,其实也等于住在一处。

寒梅园中备有仆役厨娘等伺候之人,但王源当然不敢留这些人在身边,于是同安庆宗说明,以随从人员太多,居住不便为名,让安庆宗将这些原有的仆役都撤离了。安庆宗倒是很好说话,没说二话便撤走了这些闲杂人等。

忙碌到午后,众人总算是安顿了下来,安庆宗有心,命人在城中酒楼送了五桌上好的酒席过来,留下来陪王源吃了午饭,就算是简单的接风洗尘了。午饭后安庆宗起身告辞,请王源等好好的休息,说父帅归来定第一时间的通知王源云云。王源对这个安庆宗倒是印象不错,他客气,王源也给面子,亲自送他到门外拱手而别。

安庆宗走后,众人终于松了口气,数名护卫头儿先安排了早晚当值事宜,张五郎王大黑以及柳钧带来的二十几人统一编制,分为三班全天候巡逻园子。刘德海的五百人早已开去幽州南军营中驻扎,和这里相聚大半个城市,显然是无法指望上了,只能自己安排好护卫事宜,虽然这点人手,即便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大用。

午后阳光直射,背着风的院子廊下温暖如春。公孙兰,柳钧,柳熏直以及从军营赶来的刘德海等聚集在廊下。洗了个热水澡之后的王源披散着头发眯着眼睛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

“这安家的小崽子很嚣张啊,连朝廷钦使都不放在眼里,言语之中颇多挑衅,看上去很无善意啊。”刘德海兀自忿忿不平的道。

柳熏直抚须道:“安禄山一向如此,公子年纪轻资历轻,他自然更是不放在眼里,不过从安排来看,好像也没什么太失礼。那安庆绪且不说了,范不着跟他置气。若说最大的失礼之处不是安庆绪的态度,而是明知钦使到来,安禄山却跑去平卢节度所辖处理什么战事。很明显,边境战事都是小打小闹,身为节度使根本无需亲自前去边境处置,又不是发生了大的战事。安禄山怕是故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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