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离府中有些距离,纵车马已比以往加快了不少,行至门口,也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按行程,本该首先向梅玉温请安报备,可他只稍微思索了一会儿,让下人传了个消息去,就转步走向了江漾在的挽香阁。
云霞暗淡,暮色笼了大地,乌日翕开一线天光,沉甸甸坠在鳞次栉比的青檐瓦房上。晚风轻缓,悠悠吹荡开了他的袖袍。
他走得快,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远远能看见两个人影。
柳濯月向来过目不忘,屋前候的两个仆从,应该从未在人前伺候过,有些眼生。
“其他人呢?”他上前问。
身量高一点的那个恭恭敬敬回答道:“碧云姐姐在厨房端汤时烫伤了腿,碧落姐姐不小心摔伤了胳膊,都不能做精细活计,就让奴婢们先顶上近身伺候了。奴叫春晓。”
另一个也开了口:“奴叫春昭。”
这般巧?
柳府采买下人只要身家清白即可,所以她们样貌也就清秀,不算出挑。
看似毫无破绽。
但柳濯月少时曾观看过大营马场练武,见过不知多少武生,眼力自是不俗,能隐隐看出,她们下盘稳健非常,不肖普通婢女。
难怪赵连雁会颇俱自信地说出那句话。
柳濯月淡淡扫了她们一眼,而后移开目光,推开了厢房的门。
屋内有些沉闷,大藏安息香的味道极浓,高颈灯盏昏昏暗暗,光只能细碎的透出些许投在纱帐里的人影上。
柳濯月放轻了步子,缓缓走到榻前,倾身拉开帐帘。
她睡得正熟。
她也是大家闺秀里教养出来的,平日礼仪体态都得体,今日却睡的很是别扭。
腿微微弓起,胳膊作环抱状,呼吸声也轻极了,只给他留了个纤细的背影,衣衫单薄,紧紧贴在脊背上,愈发显得身形娇小瘦弱起来。
原是想问她些事情,现在真见到了,却只想把她抱在怀里。
下人递过消息,他也知道江漾最近作息颇不安稳。柳濯月默默想着,罢了,先让小没良心的多睡会儿。
他解了衣裳上榻,把帐上玉勾放下,敛声屏气的慢慢移着身子,轻柔把她搂在怀里。
江漾发未梳髻,披散在衾被上,如上好的绸缎一般。柳濯月低头闻了一下小姑娘身上的甜香,继而又捻起一缕发丝细细把玩着。
她睡的不甚安稳,眉头紧蹙着,牙关也咬得紧,一只胳膊裸露在外面,好似在发冷汗,鬓边发丝胡乱歪着黏在粉白的小脸上。
柳濯月低头在她唇角旁落了个吻,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额上,用身体给她暖着,抓起她的胳膊塞进怀里,过了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声落寞如喟叹般的低语。
“小骗子。”
你梦里,是在想着谁。
赵连雁的声音好似还在耳侧,他说了什么呢。
“你猜漾漾她睡梦半醒之中,叫的是谁的名字。”
——
江漾昨夜一晚上没睡,心头发虚焦虑的不行,又是不安又是忐忑,等到了天光破晓都没想个明白,干脆一把子燃了叁倍的安息香,告诉下人她不出门,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
鸵鸟性子,也是很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