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希反应过来,回了一大串感叹号。
[简希]:怎么突然开窍了?
盛意低着头,慢慢打字,夜里空气越来越凉,许是念及到了春天,餐厅里没开空调,冷空气嗖嗖往身上钻。
走廊里人声细碎。
她一点一点同简希剖析自己的想法,写得认真,只用余光追随着江妄的身影走。
冷不防,前头那人突然停下脚步,盛意没注意,头就要撞上他的肩膀。
江妄适时抬起手,盛意的额头贴上他的掌心。
这一幕与多年前的某个场景巧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他在外面站久了,手很凉,指间还残留着呛人的烟味儿。她收得不及时,除了额头撞进他的掌心里以外,半个身子都靠在他怀里。
他是侧站着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他微微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盛意,然后就看见刚刚还眉飞色舞的女孩儿,突然间就在他面前僵住。
像只缩进壳里的蜗牛,死活不愿意抬起头来,但耳尖却悄悄红了,旋即那红色又在她的后脖颈间蔓延开来,没进她的衣领里。
她很瘦,骨架小,皮肤细白,脖子上戴了根黑色的细链,匿在那片红色里,莫名透出一股别样的撩人意味。
江妄瞥开目光。
盛意垂着头,有些懊恼地“唔”了声,拖长了调子,停了足足半分钟,才从江妄胸前撤开。她抿了抿唇,压根来不及跟江妄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故意要“投怀送抱”,就猝不及防对上包间里众人惊讶的脸。
盛意:“……”
果然,上帝从不肯让任何一个笑话缺少观众。
“喔哦——!”孟平他们在初时的惊讶过后,已经开始起哄,数他和宋景明叫得凶,“我说盛意怎么吃一半人不见了,敢情你俩约会去了!”
江妄跟在盛意后边走进门,顺便把包厢门关上了,防止他们嗷嗷的声音太大,打扰旁人不说,主要是丢人。
盛意的座位就在门右边,她推开椅子刚坐下,身边就又落下一道人影。
江妄顺手把手里那根烟丢到了桌子上,斜靠在椅背上,双腿微敞,一只手还搭到了盛意椅子上。
盛意就发现,这么多年,虽然江妄成长了不少,但有些东西仿佛已经融进了骨子里,根本改不掉。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有段时间,盛意不知道招惹到了谁,总之班级里男生们之间突然传出一些谣言,说盛意同时跟很多人在谈恋爱。
可能因为高中生活太无聊了,哪怕是这样毫无根据的话,竟然也有很多人相信。等这些话传到盛意耳朵里时,他们已经在背后悄悄议论过她不知道多少回了。
那段时间,盛意只要一进教室,就能看到有人边头凑在一起聊天,边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她。
她那时到底年纪还小,时间久了,整个人都变得自闭起来,不愿意进教室,不愿意见人,一看到别人在一起说悄悄话,她就觉得对方是在讲她的坏话。
后来终于在某个晚自习的时候,她逃了课,沿着教学楼一路走到艺术楼后面的长亭里。
那一片区域很黑,老校区的路灯大多数都是坏的,只有临河的地方,点了几盏绿油油的路灯,防止人掉下去。
盛意在走廊里坐下,耳里塞了耳机,没有放音乐,里面全是英语听力。
坐没两分钟,她才发现长廊里还有别人,他们两个分别坐在长廊的两头,夜色沉沉,只隐约看得清一点轮廓。
他手边堆了好几个易拉罐,略显浓重的酒味儿从他那边传过来。
男生看起来很颓废,整个人都坐到了椅子上,背靠着柱子,一腿伸直,另一只腿随意曲在身前。
他在晚自习的时候偷偷躲在这里喝酒,若被老师抓到,肯定得记大过批评。但他却半点担心的意思也没有。
盛意扯下耳机,手指在椅子上点了两下,鬼使神差地朝他走了过去。
那时还没有分班,她单方面认识他,所以她只低低唤了一声:“同学。”
她说:“可以喝一下你的酒吗?”
他面前只有一杯酒了,还是他喝到一半的,盛意不知情,而他是压根不在意。他大概也觉得眼前这个陌生女生的这个要求很稀奇,侧目看过来。
他的眼睛很亮,嘴角轻轻扬着,明明是一副该定义为“心情不错”的表情,但盛意莫名觉得他现在心情不好。
他手里的易拉罐晃了一下,下一秒就被递到盛意跟前,她接过来,犹豫了一瞬,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好难喝,她被呛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狼狈得剧烈咳嗽起来。
正拿纸巾抹眼泪时,一道手电筒的光猛然晃过来,伴随着的还有一声爆喝:“谁在哪里?!”
随即,她的手腕倏地被人握住,男生拉着她,迅速躲进旁边的草丛里。
他们面对面蹲在一起,勾着头,呼吸缠着呼吸。
盛意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快得厉害,躲在那里的十几分钟里,他的手一只保持着握着她手腕的姿势,直到保安离开,他才松开,然后整个人直接往后一仰,躺进了草丛里。
盛意还未从刚刚劫后余生的惊险里回过神来,她依旧蹲在那里,低头看着他。
他身上全是酒气,好奇怪,那么难喝的东西,在他身上,竟然变得不难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