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义的死亡其实是一件幸事。”
“我还年轻,承受得住倒霉,暂时不太需要这件幸事。拜托,请问你那边的调查又有进展了吗?话说我上司有没有联系过你啊,据说部门里也在查这个事,但他们一点口风都不透露,我真是急死了……”
谢亦桐敷衍他。“哦。有联系过。”
王某强大喜。“太好了!他们有什么进展吗?”
“我不知道。”
王某强大悲。“生命啊,你为何如此黑暗。我真的不想在铁路上再待下去了,吃饭多吃一个馒头都要被记处分。”
谢亦桐暗示着提醒他,“你的上司为什么要让你去修铁路?”
王某强叹气,“因为我犯了一点小错误。”
“多大一点?”
“也就一点点吧。很多人都犯过这个错误。”
“什么错误?”
“投错了胎。”
“……”
王某强笑嘻嘻地说,“反正这个不重要啦。快快快,先告诉我,你那边的调查到底有没有什么进展?”
“可能有。”
“可能有?拜托,我现在体力活做多了脑子不好用,我只要1或者0,别给我模模糊糊的0.5。”
“王院长,”谢亦桐很礼貌称呼他一句,“请问你了解曲院长吗?”
“曲院长?喔,你是说代理院长啊。”
“你对她有什么了解吗?”
“她很久以前是剧院最看重的当红女演员。而且,我记得她似乎是谢剧作你的某个亲戚。”
“是亲戚。”
“关系不好?”
“这取决于你对‘关系不好’四个字的定义。”
王某强被逗乐了。
隔了一阵,他忽很有兴味地说,“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
听这么一句话,谢亦桐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很平静地说,“知道什么?”
“在某些人眼里,她是严天世的情人。”
谢亦桐差点没拿住手机。
她说,“……什么东西?”
王某强解释道,“某些人认为她是严天世的情人。不过,事实应该并不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不是?”
“很简单。但凡上网随便查一查就会发现严天世的情人换得很快,而且一旦腻了就不会再玩第二次。一个情人,跟他的关系是很短暂的。”
这倒是真的。
谢亦桐之前随手翻过不少关于严天世的花边新闻,跟他有过关系的丽人们各有风情,但没一个能比季节长久。
她说,“曲院长不是这样?”
王某强道,“据我所知不是。她暗地里给他做事,做了二十几年了。”
“也就是说她其实是他的下属。”
“从严天世的角度来看,八成是。否则他不会留她那么久。不过,对她自己来说恐怕不是。”
谢亦桐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王某强说,“她爱他。”
“……这你又怎么知道?”
“我无意中看见过她一边抽烟,一边对着他的照片出神,那种神色不会骗人的。”
谢亦桐觉得今早起床后遇到的事多少有点离谱。
——可能,月亮也真的是月饼做的?
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微微倒扣,轻轻敲着桌子。思索着。
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谢亦桐说,“如果一加一确实等于二的话,那么,严天世今年也确实已经七十多了。”
王某强道,“虽然他现在是个老头,但你不得不承认他依然是个高大魁梧,杀伐果断,很有魄力也很有魅力的老头。再说了,他又不是一出生就是个老头。”
谢亦桐随手打开了桌上的电脑,敲着键盘,第不知多少次在搜索框里输入严天世三个字。
严天世这个人,虽然他的财富和他的势力很不可一世,但他本人在个人生活方面其实还是很低调的。虽然八卦杂志上有很多花边新闻,但,狗仔们写来写去,写的大多是情人们闹出来的风波事,对他本人倒是少有着墨。
即使有,也通常是这样的——“美人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甚至双双进了医院。但严先生本人并未在意。”
因此,网上能找到的他的照片也并不多。
一张是近几年的。某国的商业会议中心奢华富丽,金碧辉煌,他坐在首位,身材魁梧,脸带旧痕,目光锋利。好似这不是一场各国富豪与精英们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金钱盛会,而是雄狮在检视他脆弱的羊群。
气质太盛,以至于要过好一会儿才会发觉他这时头发已白了。
还有几张约莫是在二十年多前,当时他四十多岁,仍在盛年,高大健壮,五官极为出众,左脸上有几道疑似动物爪痕的旧伤痕。一种极具野兽感的狂性。
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灰色眼睛朝照片外盯着。隔了二十多年的岁月,那股锐利的视线竟仍隐隐令人心底生寒。
哪怕只看这么几张照片,人们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人的崛起,不是一种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更像是一只野蛮的猛兽闯进文明社会,撕碎了所有的戒条、体面和虚伪,把到处都咬得鲜血淋漓。
一些不辨善恶的小女孩大概很容易对这样一个强悍男人产生慕强心理。曲听棠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这样的盛年,而她只有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