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犹豫一下。“是这样。”
“那个人是谁?”
陈老师不说话。
谢亦桐想了想。迄今为止,傅默呈身上最大的一个问题是他与声名狼藉的亚洲富豪严天世来往。若不是扯上了严天世这么一号危险分子,她一开始也不会将计就计从王某强手里接过这个案子。
谢亦桐向陈老师描述严天世的相貌。“陈老师,您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男性,七十岁上下,身材魁梧,气质锋利,脸上有疤……”
然而,她还没说完,陈老师已经摇了头。“不是。”
“不是?”
“不是男的,”陈老师说,“是……一个女的。”
——女的?
这倒是前所不知之事。
谢亦桐说,“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陈老师踌躇一阵,努力回忆起来,“年纪跟北门校长差不多,四五十岁的样子,但衣着华丽,浓妆艳抹,举止间高高在上,很像电视里的豪门太太。”
“她和傅默呈在哪里见面?”
“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我是从门外路过的时候看到的。他彬彬有礼,但她看着他,表情很奇怪……她很高傲地抽着烟,但有点像是要哭了。”
“为什么陈老师说那个女人是不该来往的人?”
“就是那个女人害了北门校长。出事前的半年里她好几次恐吓校长,我亲眼见过校长收到她的信。校长还对我说过觉得很困扰。”
“她是怎么恐吓的?”
陈老师犹豫良久。“你……你真的是上面派来查这些事的?”
“我是。”
陈老师踌躇许久,决定信自己的学生。她轻轻叹了口气,从书柜上一只小盒子里取出钥匙,打开了办公桌底下的一个小抽屉。
陈老师说,“有一次,又有这种一模一样的恐吓信寄到了学校。我怕校长困扰,私自到收发室把它拿了,没让她知道。本来想丢,但是……”
也许是觉得乱丢这种东西会带来不祥。
陈老师把一封早已拆开的信递给谢亦桐。信纸在上,信封在下。
谢亦桐接过来。
信纸是一张非常讲究的素笺,上面用一种红得刺目的墨水写了一句话,血淋淋的,狰狞而扭曲。
——“我要杀了你……”
也许是写信人心绪不定,信纸上墨迹斑斑,全是红的。像血。
谢亦桐把信纸重新折好,看压在信纸底下的信封。与信纸上的癫狂不同,信封上字迹端正文雅,显得非常礼貌。
【邮编:xxxxx】
【收信人地址:繁市归远路18号繁市二中】
【收信人姓名:北门安念】
【寄信人姓名:方惜年】
谢亦桐下意识捏紧了这张信封。
——方惜年。
陈老师很担忧地说,“方惜年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我看见过她把信亲手塞进学校邮筒。亦桐,你知道她是谁吗?我上网查过,什么都没有查到。”
当然查不到。
这位戏剧女王的千金自己并没当过演员,几十年来,几乎从未出现在公众面前。
——她是王某强的母亲。
谢亦桐想起王某强提起外婆时那种平静而淡漠的语气。
她说,“我也不知道。我回去以后会查的。”
陈老师连连点头,“好好。有你们来查,我就放心了。”
“但是,陈老师,这封信并不是寄给校长的,”谢亦桐指着信封上收件人的名字,“校长叫北门剑平,这里写的是北门安念。北门安念是谁?”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校长当时收到信的表情,这个人与她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毕竟,北门世家已经没有多少血脉了,留下的大概都是近亲。”
谢亦桐从陈老师有些唏嘘的表情里抓住一个关键。
“陈老师似乎对北门世家有些了解?”
陈老师说,“说不上太了解,校长从不对人谈起她的家族。不过是我父亲以前参加过繁市地方县志的编纂,对我说过一些他们家的历史。”
“可以说一些吗?”
“好,我想想啊,”陈老师仔细回忆着,“我父亲说,北门世家是我们这里非常古老的大家族,在封建时代里非常辉煌。在那个时候,即使一个王朝也不过几百年,但北门世家却是一棵常青树,不论朝代如何变更,他们始终是这一带最强盛的大家族。出过率领千军万马的良将,出过富甲天下的豪富,出过史书留名的宫妃……两千年。”
“后来呢?”
“后来,虽然北门世家是封建时代的常青树,但,到了上个世纪,整个封建时代都彻底结束了,这颗常青树也就跟着倒了。权势倾颓,财富流落,族人也四下散去,不出几十年,只剩下本家寥寥几人。”
“北门校长便是其中一个?”
“是啊,”陈老师很有些感慨,“她是北门世家的最后一个人了。既然默呈——我是说傅默呈——跟了他爸爸姓,曾经荣华过两千年的北门世家也就断了。”
“这么说来,信上的北门安念可能确实是校长的近亲,我会去查的。陈老师,谢谢你提供的线索。”
“能帮上忙就好。既然你是上面派来的,我就全都交给你了。”陈老师迟滞一下,“但是,亦桐啊……”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