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桐拿钥匙开了门。
如马阿姨所说,这间单人宿舍很干净,开阔敞亮,而且,家具一应俱全。
桌上有一盆绿萝,花盆底下压着一张小纸片。
纸片上写着几行字,说屋里的床单被套、洗漱用品、拖鞋衣篓、烧水壶、微波炉等都是临时买的,不知她喜好,如果不巧买了她不喜欢的东西,还请见谅。字迹灵逸漂亮,但骨架子很正。
花盆旁边还有个白色收纳盒子,拉开小抽屉,里面连指甲钳、木梳子和扎头发的小皮绳都已经备好。
本以为到了这地方要花力气安置一番,竟原来一切都已经细心安排得妥帖。
谢亦桐拿出笔,在小花盆底下的小纸片上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谢谢”。盖上了笔帽才想起这已是自己的房间,别人无权擅闯,“谢谢”二字,对方大概永远也看不到。
她手机忽响了。
王某强问她到了没有,要她汇报消息。
她说已经在宿舍安置好了,才第一天,学校里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王某强十分严肃地说,“既然已经深入敌方,切莫大意,要时刻警惕!一旦有什么发现,立刻记录下来,我一找你就汇报给我。”
“知道了。”
“学校命案的事发地点是操场,你可以到那边去调查调查。另外,出事校长的儿子傅某是重点调查对象,有机会多跟他套套近乎。”
“哦。”
“你今天见到他了吗?”
“没。”
“那也没关系,反正他就在那儿,早晚会碰上。既然今天没碰上他人,先给你发一张照片看看,提前熟悉一下。”
一张极为模糊的照片传了过来。实事求是地说,它比此前王某强丢在桌子上的那几张马赛克照片还模糊。
只依稀能辨出是在医院,急救室的灯大亮着,一个人坐在门外。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不清脸更看不清神情。
王某强说,“你看,嫌疑人是不是挺帅的?”
“没看出来。”
“虽然他是嫌疑人,但你别有偏见。他真挺帅的。我这儿还有事,先不说了,改天联系你。”
“好的。”
“你在那边别太紧张,平常就好好做个老师就行。”
“好的。”
“实在不行要是进了局子,我想办法捞你出来。”
“好的。”
“他真挺帅的。”
“……”
第七章
谢亦桐行李箱里带来的东西不多,笔记本电脑,几本书,几件衣服。电脑和书放桌子上,衣服挂进衣柜里。三两下就收拾完了。
因屋中一切都已备好,似乎,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新生活就开始了。一面是要做一个尽职的中学老师,一面是要调查一个神秘的案子。
谢亦桐拉开铺了柔软椅垫的椅子,在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登上学校网站,在新员工入职系统里确认了入校。
几乎是立刻便收到了回复消息。
对方先是礼貌说了几句欢迎入职的客套话,继而是请她明天早上九点到行政楼809室办理剩余手续和领教师工牌。
她回了一句,“知道了。”
关了电脑,这时方才察觉屋里光线有点暗了,窗外的天色已经阴沉下去。一看表,五点多了。
有点不习惯。
若是在观岛,五点多这会儿,天总是还灿灿地亮着,到处是看热闹的游客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一条条公交船的马达声在海波里乌拉乌拉地到处响,海鸥成群乱飞,好像眼尖的恶贼,伺机便扑下来抢人手里的东西吃。
而这里这么安静。
虽是教师宿舍楼,但左邻右舍大概都还在教学楼那边忙碌着,说不定整栋楼里现在就三个人。她。马阿姨。以及一个正奋力洗袜子的小曾老师。
要是出门,外面会很冷,太阳已经下去了。她十年没过过冬,现在的御寒能力是零。
但时间不早了,若是一直待在小屋里,肚子要开始饿。
——书桌下面有个小柜子,缝隙里伸出薄薄一小条红色包装纸。她没看见。
谢亦桐披上羽绒服,关了空调,到外面觅食去。
路过一楼,不远处某间开着门的屋子里有人正一边走着调哼歌,一边洗着什么东西。而大厅里的马阿姨正在登记台后面专心地嗑着瓜子看电视,一时被逗乐,手肘一扫,瓜子全掉在地上,只好弯下腰去捡,一边笑一边骂。
谢亦桐没引起任何人注意地走出去了。
出了门,寒风扑面而来。
这会儿还差几分钟才放学,学校室外到处空空荡荡的,安静得只有冬风在作威作福。
几栋教学楼在这空荡中巍然而立,每间教室都亮着灯,安静无声,却是装满了朝气蓬勃、急欲下课的青春的灵魂。多年前,她也是里面其中一份。
而现在,她走在外面。
隔了十年的两个世界。
走出校门,街道也没什么大修整,还是那样有点点窄窄的。
临近放学,家长们殷殷等候的车快把路都堵死了,无关人士们的车走不了,急得滴滴叭叭乱按喇叭。交警在路中间吹着口哨,口哨声压过喇叭声,用尽全力在指挥。
街对面好多小商铺,书店,早餐店,文具店,药店,过了这么多年竟也是没大变化,像是跟学校绑在了一块,沾了光,分得了学校那份永不老去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