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利尼呆坐在木板边,放松地垂下尾巴,徐徐的海风吹动起他的头发。头发并没有长出多少,还是只到比肩膀长一点的地方,如果是从前,他会赶紧找乌伦要些草药,好让头发长得快一些。但现在,他对头发也失去了热情。
他的眼睛看着阳光直晒的水面,泛出粼粼的波光,他的尾鳍在蓝得透明的海水里晃荡着,人鱼的自愈能力很强,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出尾鳍的破损,它们又重新长好了,但他还是会时不时地感到一阵疼痛,从尾鳍上,从腰腹间的伤口处传来。那是一种如影随形的感觉,仿佛一直在重演那一晚。
一滴白色的液体从空中滴下来,恰好“命中”他的尾巴,作案的海鸟飞快地逃离现场,塞利尼毫不在意地在水里摇晃两下,将那滴白色的污渍冲刷掉。他的右手撑在木板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出银色的金属光泽。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留下这枚戒指,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再到这个伤心地来一样。以前她每天总是到这儿来,有时候是提着木桶,有时候是给他带些难吃的树木果实。
乌伦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
她在那天刺伤他之后,说了许多让他伤心的话。可如果她真像她说的那样憎恨他,她就该割断他的喉咙,将他杀死。而不是为他包扎伤口。塞利尼自欺欺人地这样想着。
还有那滴眼泪,带着热意的温度滴在他的脸颊上,像是一点火星将他的心烫出一个洞。那绝不是他的幻觉。
她哭了,在她割他尾巴之前。她为什么会哭……她不是很恨他吗?
有太多的疑问和困惑没有弄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海底的那晚她会哭,也不知道她在一边伤害他的时候为什么会流泪。她说的都是假话,那什么才是真的?
塞利尼怔怔地看着自己鳞片上反射出的淡淡光芒,他被她留下的谜团给困住了。
听到身后椰林间穿风的扑簌簌的声音,塞利尼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他看到那座木屋。静静地伫立在海边。
那是艾比住的地方,她在那里完成了整个计划,她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儿,在那扇门后面。
塞利尼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他一个跃身进入海里,反向岸边游去。
他从低浅的水区露出水面,靠近岸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往前移动,在水里无比灵活自如的尾巴,现在变得笨拙又费事。半撑着躺在地上的姿势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干燥的细沙裹在他银白闪亮的尾巴上,他的胸前、头发上也沾上了许多沙子。
他讨厌陆地上的沙子,讨厌上面干涸的空气。
塞利尼一点一点地朝木屋的方向爬去,迈过那条,他从未想要越过的界限,走向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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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地来到木屋的门前,就这么一段短短的距离,却让他感觉仿佛过了很久。
塞利尼抬手触碰了一下木质的门,只听到“吱——”的一声,门开了。他在门前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进去了。
这间陌生的人类的住所,是艾比住过的地方。到处都是奇怪的木头做的物品,这间屋子里还遗留着她的气息。塞利尼移动着身体,尾巴的鳞片在地上摩擦。他半撑着身体,视野有些低。
他像一个突兀的闯入者,进入到这个他本不应踏足的地方。
他慢慢用手支撑着,够向这间屋子里唯一那张堆放满物品的桌子。一番折腾下来,他终于坐上了那个奇怪的低矮木架子。桌上堆满了他之前送给她的礼物,那只金手镯,形状奇特的鱼骨,海底的彩色石头,和好看的贝壳跟海螺。塞利尼伸出手,拿过那个他用贝壳和鱼刺做的“小帆船”,光滑的贝壳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送给她的礼物,她一件也没有带走。也许她唯一带走的东西,是藏在项链里的鳞片。
注视着桌上的东西,塞利尼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看到那块小珊瑚礁石下面垫着厚厚一本什么,将它从下面拿出来。有点轻,外壳是硬的。这像是……人类的书籍?
“我在写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