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这一家子姓程的还真能折腾。
气氛并未僵持太久,待所有人都入席,酒菜也逐一摆满桌面,话题很快转向轻松日常,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都是错觉。
虽然清楚饭菜不至于有毒,林未光还是食不知味,注意力全放那几位长辈模样的人身上。
饭没吃多久,众人便已将酒喝过一轮,除去寿宴主角,属程靖森接酒最频繁。
酒桌文化没营养,皆是满杯的敬法,林未光端看那溶滟酒液都觉得胃疼,身旁男人眉眼却不见染上醉意。
这人没怎么吃东西,酒倒喝了不少,林未光没见过这仿佛要用酒精把人灌死的喝法,担心他胃受不住,于是伸手去扯他衣摆,教他悠着点。
程靖森按下她手指,并不搭理,照常与在座长辈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又是几回空杯。
林未光轻蹙起眉,没再动作。
然而她这行为却早已被有心人尽收眼底,坐在程仲明身边的那名年长者搁下酒杯,施施然开口:“这还是靖森头回带人来见长辈,小丫头是怕生?怎么也不见说话。”
话音刚落,全场焦点转移,落在那名始终沉默的少女身上。
林未光不动声色地颤了颤睫羽。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她呢。
之前谈话气氛太温馨寻常,让人真以为是场普通家宴,无知无觉中麻痹了她的提防,此时才重响警铃。
“抱歉啊伯伯,我没经过这种场,太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赧然地笑笑,装出内敛娇柔模样,“见你们聊得热闹,我也不好意思插话,竟然还要您开口提醒,实在不合礼数。”
她把话说得很满,态度恭敬得体,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除了顺着台阶下别无选择。
而林未光也的确上道,不疾不徐站起身,为自己斟一杯酒,双手托杯,做足了姿态。
她面朝以程仲明为中心的几名长者,腰身挺直,颔首示意:“这杯,算我赔罪。”
话音刚落,不给旁人反应机会,她便利索地将酒一饮而尽。
杯子再搁下时,与桌面碰出清脆的响。
全场寂然。
那名长辈略略挑眉,像是觉得意外,就连程仲明也重新审视起她,除此之外,与她同辈的少年投来诧异目光。
唯有程靖森唇角笑意淡去几分,无甚情绪地望着她,眸底深沉。
一杯酒下肚,林未光虽然会喝,但也没试过一口闷,唇齿间辛辣苦涩,勉强能接受。
妈的。
林未光眉眼带笑,却在心里狠狠啐了口,想今天忍的气,迟早得从这些老东西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酒该她喝,没必要事事让程靖森替她挡,这种场在她只身回林家后只会更多,既然迟早都要独当一面,她没必要回避。
想罢,她调整呼吸,开口:“我再敬各位长辈一杯。”
说完,她再度为自己斟满酒杯,正欲执起饮下,却被另一只手按住。
林未光怔住,垂眼看向身边那人,落在她手背的力道不容置喙,是对方鲜少流露出的冷硬强势。
她隐约察觉到男人似乎心情并不太好。
这想法刚冒出,程靖森便掀起眼帘扫她一眼,那眼神太凉薄,瞧得她一愣,随即腰身微紧,竟被他不由分说拦腰搂进怀中。
林未光那股子劲儿只要起来,很难再压回去,偏偏男人牢牢将她摁住,迫使她乖巧安分。
“小孩儿不懂事,各位少开她玩笑,免得她当真。”
低沉嗓音自头顶响起,她听见程靖森很轻地笑了声,继而道:“这杯敬酒,我替她喝。”
酒杯被他挪到旁边,位置巧妙,是她够不到的地方,林未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酒饮尽,搁回桌面。
吊顶灯光盛满玻璃杯,又泻进她眼底,她无声抿唇,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意上头,胸腔满是升腾酸涩。
既如此,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事就算过去了,林未光没有作声,只去推横在腰间的手臂,程靖森以为她是在较劲,轻蹙起眉将她按住。
“听话。”他低垂眼帘,“安分些,别闹我。”
因二人距离,他一呼一吸都清晰触着她,清冽凌然中掺杂几分浅淡酒气,平白无故增添勾缠暧昧。
林未光瞬间不动弹了。
她从未跟他挨得如此近,僵坐在男人腿上,彼此之间的体温都能感知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这只是演戏罢了,却控制不住自己慌乱心跳。
——正因明白对方没那个意思,才更显得她居心不良,做不到真正坦然以对。
没出息透了。
林未光彻底偃旗息鼓,侧首将脸埋藏于男人肩颈,耳根泛着红,落在旁人眼中,倒真像小姑娘羞赧难为情。
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并不是在演戏,心动是演不出来的,她狼狈地藏起这份情愫。
“你们感情倒是不错。”
程仲明若有所思地望着程靖森,笑笑:“不过,你彬叔听说这事,却并不知情,还打算跟我要人呢。”
冷不丁提起林诚彬,林未光徒生寒意,她身份摆在这,话题终究要落在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