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眉头一皱,说:“这里是辽东,而且现在的你,跟我讲条件似乎……”
余下的话没有说完。
但潜台词十分明显:似乎不够格。
水墨恒目光一凌,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满,口气愈加不善:“这便是你给我的态度?”
李成梁沉吟不语,有点被震慑的样子,不敢拿正眼看。
水墨恒将自己的情绪压了压,然后才放缓语速说:“这次我回京,虽然没见张先生,可大概也能猜测出他是怎么想的。李总兵在官场也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难道就没想过在京城与在辽东传出来的消息为何南辕北辙吗?”
“在京城,几乎全是好消息;而在辽东,且不说死了多少人,每场战争难道都是大捷吗?仅偷袭那一战,死了上千人,跟随我的最后只剩下三百多名轻骑兵;锦州城的围剿战,我没参与,听说你们胜得非常轻松,但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
“那是被蒙古鞑子骗了,最后抓到的都是咱大明的人,他们假扮蒙古鞑子,将你骗得团团转,还将蓟辽总督梁大人和蓟镇总兵官戚大帅给搬来了。若将这边真实的情况禀报给皇上知悉,这欺君之罪你担当得起吗?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为什么两边消息不一?在京城的消息,毋庸置疑是张先生传出来的,可你想过没有?那是谎报军功啊!万一传到皇上耳中,张先生会为你背锅吗?他的消息来源不还是你吗?一旦追究起责任,你说是你认罪还是张先生认罪呢?”
“很明显,两边消息不一对张先生毫无影响,朝廷反而认为那是他用人有功;万一暴露,他进可攻,退可守,责任最后肯定由你来承担。所以不管你承认与否,其实这是张先生钳制你的一种政治策略,高明就高明在这儿,让你必须围着他转。”
“我没有离间你们的意思,张先生本来就是一位大政治家,咱大明无人能出其右。我只想点明事实,具体你怎么想怎么做,我丝毫左右不了。而且我还想告诉你一点,你也清楚回到京城我很安全,但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张先生有所顾忌吗?”
“那不妨进一步追问下去,他到底顾忌什么?为什么要将我派到辽东?而派到辽东后还要借助你,甚至蒙古鞑子的手?这背后的原因难道李总兵真没想过?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他很不愿意与我正面为敌。这个容易判断吧?”
“好,那再接着问,以张先生现在的声望和地位,他为什么不愿意与我正面为敌?不说他忌惮我,至少他还不敢确定,在我与他之间两宫太后会偏向谁,是不是?所以他才将这个难题交给你,成与不成对他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成了,将我困在辽东,或将我杀死在辽东,他只需一句话,便可以向两宫太后和皇上交代;不成,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这一切不过是你操刀而已,我说得没错吧?”
“张先生还有深思熟虑的一点,为什么圣旨上一定要说生擒蒙古鞑子首领?而且还要将其押解进京。明知生擒蒙古鞑子首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么做不就是希望无限期地拉长战争,从而将我困在辽东的时间无限期地延长吗?”
这番话很长,水墨恒一气呵成,中途未作停顿。
李成梁听完,却轻轻地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我,我不过是首辅大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可我也要告诉你,傍大腿的事儿我,愿,意,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