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先帝还在世时,你便告诉我说,他得了一种不能治愈的怪病,不久将会离世,那时钧儿还只有九岁,尚不知将会面临什么,而我天天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李彩凤回忆起往事,眼角不禁噙满泪花:“后来先帝宾天,高拱咄咄逼人,别看我平时泼辣又坚强,底下却不知流过多少眼泪。得你与张先生尽心辅佐,才开创出这万历中新的好局面。”
水墨恒静静地听着,这个时候也不宜出声。
“我虽然是个女人,可也算经历过嘉靖、隆庆两朝,亲眼目睹过国家的不堪与贫穷,军饷拿不出来,为后宫添置首饰的钱都没有,黄河泛滥工程款一拖再拖……”
说到这儿,李彩凤抬起袖子揩拭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花,然后接着说:“这些你也都知道,开创中新的气象是何等的不易?张先生家严辞世,你又不愿意代理首辅之职,我与钧儿只能坚决慰留张先生。如今张先生留下,你却要离开?”
“因为夺情一事,虽然将张先生留下,却得罪了天下士林,我岂能不知?正如你所言,那帮词臣、言官反对夺情,本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不应受到惩罚。可为了羁縻张先生的心,让他死心塌地地留下来,我和钧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我这一生笃信佛宗,最忌讳打打杀杀,恨不得天下日日太平海清河宴。想嘉靖皇帝爷沉迷于道教方术,将国家治理成一团糟,随后隆庆皇帝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今我儿子做了皇帝,我是真的害怕呀,怕他像他爷爷像他父亲,所以对他监督严之又严。”
“你说得没错,对孩子管束太严,容易滋生他的逆反心理。好在他现在还只有十五岁,我这个母亲的话他还听。你是他的老师,我对他素来谆谆教诲,待你定要有如亲父。”
“这些年来,我扪心自问,包括钧儿,也都对你还不错。张先生父亲离世,他冒着被天下人痛骂的罪名,都要留下帮助我们,你却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要离开京城?岂不是让人心酸心痛?”
李彩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口气陈说下来,加上泪花点点,又深情地望着水墨恒。
让水墨恒也感觉鼻子酸酸的。
“我知道,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自己的老婆,需要计划生孩子,这些我都理解。可你理解一个母亲和一个女人的心思吗?我是太后,与姐姐对你的情意,你也明白。”
“虽然我深居宫中,可多少也能听到一些闲言闲语,外头都是怎么议论我俩的?原来你没成家,我害怕影响你的名声;后来你同时娶四个老婆,你知道吗?那天我与姐姐抱在一起默默流泪,可也真心为你高兴啊。”
听到这种话儿,水墨恒更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从一向端庄严肃的李彩凤嘴里真情流露地说出来。
“姐姐常对我说,希望来生做个平凡的女子,那样的话就不用寂寞,想去爱哪个男人就去爱,多好!可今生今世,就是太后的命,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我们,我们还能怎么样?”
“我还好,朝夕有钧儿陪伴,又被朝中的事牵去了一部分心,所以能控制自己。可你能想象姐姐的心情吗?她日夜独守空房,每当与我言及你时,她都会默默流泪。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给不了你身为一个女人应该给的。”
“姐姐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动不动便咳嗽。其实我知道,那是她的心差不多已经冷却,对生活几近麻木,不抱什么希望了。若能像冰如、莫颜她们几个,天天与你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姐姐的人生怎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起陈妍是,水墨恒更是揪心。想着这位绝世美人,的确没过多少快乐的日子,忧郁成疾,大限将至。
如果不着手改变她目前的生活状况,让她冷却的心重新充满生活的希望,恐怕很快就会去往天堂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