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少保何不与他们一道前去呢?”汤显祖问。
“不欢迎我留下?”
“哦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年纪轻轻,便官居少保,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子而已,似乎并非同道中人。若水少保不介意,请进!”汤显祖一边说一边请水墨恒进屋。
屋子面积很小,约莫十来平的样子,里头光线昏暗,因为只有一个小窗,久不通风,又不朝阳,一进去便能闻到一股潮味儿。
而且,我勒个去,还夹杂着一股臭袜子味儿……
难道男人的房屋永远都摆脱不了?
臭男人臭男人,自古至今都一个屌样,难怪这个罪名千秋万载也洗不清。
汤显祖似乎发现了水墨恒进来时微微耸了一下鼻子,慌忙将那扇小窗推开,笑道:“幸好张敬修没进来!”
“其实,敬修兄也不是你想象中的豪门公子哥儿,只是因为你拒绝了他的美意,宁可自己租赁一个小屋,也不进他的家门,所以对你抱持成见,心里觉得不爽。他人还是蛮不错的。”水墨恒坐定后,为张敬修说了句公道话。
“自我恋上文字,便讨厌官场那种腐败的风气。若是我接受了他的好意,日后高中,不知情的人岂不以为那是沾了张居正的光?吾不敢从处女子失身也!”汤显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态度十分严峻。
水墨恒听了点点头,又说:“那海若兄想过没有?你明言拒绝敬修兄的好意,会让他父亲张居正有想法呢?一旦首辅不高兴了,那你会试殿试又怎么能取得好的名次?”
“科举,只是一条路而已。”汤显祖尤其强调那个“一”字。
“说得好!本人就没参加过科举考试。”水墨恒朗然笑道。
“是吗?水少保没有参加科举考试?那你这官儿……”汤显祖显得十分惊讶。
“能不能别称呼我为‘少保’?这样显得生分,喊我‘墨恒’或者‘水兄’都成。至于我这个官儿嘛,嘿嘿,是幸得先帝赏识。先帝驾崩后,两位太后便破格赐封,慢慢也就得到朝廷上下认可了,混口饭吃而已,海若兄切莫见笑……”
“水,水兄,你的英雄事迹,我听说了一些,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少年。”
“哦,你啥时候写《牡丹亭》啊?”水墨恒突兀地问。
“写啥?”汤显祖一愣。
“就是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故事呀!”
“哦,《杜丽娘慕色还魂记》那个故事确实很感人!”
“海若兄,若非你的《牡丹亭》剧本,那话本还流传不开呢。我太喜欢你写的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简直就像穿越时空的生死爱恋,缠绵秾丽逶迤而来,至情至性宏贯苍茫人世啊……”
水墨恒一股脑儿说完,中途不带换气的,赤裸裸地坦诚自己的心迹,是《牡丹亭》的超级大粉丝。
只是,汤显祖听得一头雾水……
那是他二十年之后被罢免还家,从而绝意仕途,笔耕以终老,才干的事情。这会儿被水墨恒搬出来,真个堪称“情不知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