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哥上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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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妈呀,朱天赐这么快就给抓起来了!扫黑除恶组效率真高哈!”电话那头的徐振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哎,那刘健得判多少年啊?是按过失杀人算还是防卫过当?”

“不好意思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关机。”

“要起飞了,回头说。”穆芳生挂电话关机,脑袋歪在靠背上,闭眼睛睡觉。

返程的航班不转机,直飞七个多小时,到了后半段航程,空调吹得实在有些冷,肩膀关节疼,迷迷糊糊要醒,还困得软乎乎动不了。

“姑娘,麻烦拿个毛毯。”刻意放轻的说话声柔柔地搔过耳廓,不一会儿,毛毯披在他身上,还在肩膀处给他掖了掖。

姑什么娘,又不是拍武侠片,瞎撩。

穆芳生想着,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这一飞机空姐最漂亮的是组长,看着得有五十岁吧,于是重新把眼睛闭上了。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这么无聊的举动还被人发现了,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儿像在被小火慢烤。

水城依然是盛夏。

飞机在傍晚六点落地,天穹上一片灿烂的晚霞,熟悉的潮湿软风轻抚脸颊,毛孔随之打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油然而生。

负责押送张吉彬的五名延州特警也是这趟飞机一起,由于还有刚抓捕的嫌疑犯,来接机的警察很多。

秦晚跟着去把张吉彬安顿上带铁网的囚车,才腾出功夫过来跟穆芳生搭话:“你爸来了!”

坐一天飞机坐得呼吸不畅反应迟钝,以为这个‘爸’是秦晚开玩笑的自称,当即怼回去:“瞎他妈占便宜…………爸?”

穆康书猝不及防撞进他眼睛里。

完了,怎么能当着穆康书的面儿说脏话!

穆芳生条件反射地站溜直,冷不丁这么一绷,胸口的刀伤登时让他疼弯了腰,他龇牙咧嘴地佝偻着:“您怎么来了?”

“上我的车吧,”穆康书说,“车上嘱咐你几句话。”

这老头儿当领导当习惯了,身上常年一件主席同款灰色中山装,张嘴就带出一股挥之不去的官威。

“不了。”穆芳生抿了抿嘴唇,抬头直视穆康书,“我坐同事的车。”

穆康书皱起眉头,常年这个表情,使得他的眉心长出一条深深凹陷的竖纹,因为平日向来不苟言笑,穆康书的法令纹很淡,轮廓又和他一个模子,这老头儿要不是自个想不开总往老年路线走,正经捯饬捯饬挂到相亲网站,绝对能俘获广大中年妇女的芳心。

“爸,”那瞬间,一句话不在脑里转一圈直接脱口而出,“我周末回去看您吧?”

穆康书明显怔了怔,低头看表掩饰掉情绪,说:“这周去省厅调研,下周吧。”

他转过身走向停在路边儿的公车,秘书鞍前马后地提前打开后车门,穆康书钻进车里,随手拿起一份报纸,低头扫了一眼,察觉到什么一样,抬手朝他摆了摆。

穆芳生也赶紧伸出手挥挥。

心脏里似乎多出来一个造血的物件,暖洋洋的,他忽然觉着厌恶他的穆康书可能根本是个不存在的臆想,臆想拔掉了獠牙,他爸不过是个五十来岁的精神老头儿。

“生哥,上车!”

屠钰钻进后座,拍了拍旁边座椅。

“哎。”

他坐上车,旁边屠钰搂过来:“刚才愣着想什么呢?”

穆芳生动了动嘴唇,又笑了笑,没回答。

副驾上坐的是秦晚,开车的是徐振。

车载收音机里甜美的女主持人细声慢语地说了哪条路段拥堵,接着播了一首歌。

激昂的前奏一出,大家都听出是《上海滩》。

徐振原本就是个麦霸,第一句就跟着唱上了。

潇潇洒洒地头一个“浪奔”就破了。

秦晚不知在哪搜出一条埋了吧汰的白毛巾挂脖子上,趁着间奏的工夫,学许文强挂围巾一样甩那条毛巾,手往前一伸满脸陶醉:“似大江一发不收——”

其实秦晚唱歌一直算好听那拨里的,就是粤语不行,一股野狼disco的味儿。

“——在我心中起伏够……芳生来!”

大学时候他们就常玩这个,早操的军歌开始放了,寝室仨人躺在床上,跟着军歌一句句接。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谁都起不来床,基本唱到“马蹄南去人北望”的时候,宿管阿姨就直接进屋掀被子了。

想起以前的事儿,穆芳生会心一笑,铆着劲儿等接歌,听半天,歌尾奏“锵锵锵”结束,没了。

他抬手敲敲秦晚枕着的座椅靠背:“再放一遍。”

秦晚拧回来看他:“电台放的,你是不是傻?”

晚上的饭局连水城市公安局局长于国良都到了。

这些警察没日没夜地工作已经够辛苦,好不容易聚餐,多数同事一改往日严肃,忙着打听谁家有单身的表妹表姐给介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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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那些外勤组的,单身的、离婚的、离婚三次以上的——毕竟干这行工作忙赚得少,时不时还挂点彩。

这边他们热火朝天攒相亲局,那边坐穆芳生旁的秦晚拿起打火机,磕出一根烟,一直抽到最后一小截,快烧到嘴了还叼着,烟雾熏着眼睛,还呛了一口,一眼看过去颇像七窍生烟。

穆芳生没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揶揄道:“勤俭节约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秦晚高深莫测地摇摇手指:“你懂什么,这是我今天唯一的一根烟。”

他瞥了眼这人:“真要戒?”

秦晚洋溢着一脸贱兮兮的表情:“那怎么整,谁让我是个妻管炎。”

穆芳生:“……”

隔着一张桌,周宗敏坐穆芳生对面,低头吃饭间,他的视线不小心和穆芳生撞上,顿时冷哼一声别过头。

这一幕被秦晚看见,手拢在嘴边凑近穆芳生:“别搭理他,这人儿一天到晚抠抠搜搜……”

“秦支队,我敬你。”

秦晚看过去,发现是屠钰,人家还先干为敬了,于是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仰头喝干小杯里的白酒,重新凑到穆芳生边上,接着刚才的话道:“他前妻调到监察组了,也不知道她怎么看得上老周……”

“秦支队。”

秦晚专心说话,听见屠钰又喊他,拿起杯比划了一下,又干了。

屠钰第三次出声时,穆芳生看明白了怎么回事,把还要说悄悄话的秦晚推回去,伸手敲了敲桌面警告屠钰。

屠钰眨了眨眼,终于不举杯要敬秦晚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穆芳生叫苦不迭。

本来架着全压过来的屠钰就挺费劲,这小子走路还画瓢,他几次恨不得给屠钰扔花坛里去,最后还是哭笑不得地搂紧了对方:“你说你跟秦晚铆什么。”

屠钰眨着一双对不上焦距的眼睛看过来,痴痴呆呆地笑了一下,忽然模仿秦晚跟他说悄悄话的样儿,拢着手朝他耳孔里吐酒气:“嫉妒。”

——快拉倒吧,秦晚可没贴这么近。

穆芳生架着他,被他带得也走不成直道,这小子突然抽冷子站住脚,穆芳生还没反应过来,屠钰的目光望向花坛,瞬间就化身成一只受惊的老母鸡,以火影忍者跑步的姿势夹着胳膊直直冲花坛跑过去了!

穆芳生目瞪狗呆,缓过神来,怕他再磕着赶紧去追,好不容易追上,伸手拽屠钰后脖领,指尖和布料擦过,屠钰往起一跳,矫捷地跳上了半米高的花坛!他脑袋钻花丛里窸窣地拱了半天,转回身,满手是泥,手指间却多出一支沾着雨露和泥水的鲜花。

路灯映亮了花朵盛放的模样。

还是朵月季,红得很深。

绿色的花茎上带着一枚枚尖刺。

看起来像大一号的玫瑰。

花坛里的蝉虫一声声地叫,不远处人工池塘里的青蛙也一声声呼应着。

穆芳生叹了口气,注视着屠钰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过那支月季,顺带着翻过对方的手,黑灯瞎火,也看不清,只好开口问:“小公主扎没扎到手啊?”

屠钰迟钝半天,摇摇头,定定看着他傻笑。

累出一身汗,终于把醉鬼折腾到家,腾出手把月季插在杯子里,然后给屠钰洗干净满手的泥。

为他脱衣服裤子时都乖乖的,脱完了,屠钰突然毫无预兆地蹦起来冲向琴房。

那两台水晶钢琴加一起怎么也有小十万,穆芳生既怕他耍酒疯砸钢琴,又怕他磕钢琴角上。

客厅大得夸张,走过去根本不是几步的事儿。

——就这个寒碜酒量还敢跟千杯不醉的秦晚叫板。

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杀敌一人,自毁三千。

穆芳生刚走到门口,琴房里就响起了钢琴声。

已经后半夜了,怕吵到邻居,他走进琴房,关上加了隔音层的房门。

琴凳卡着两架水晶钢琴的中间,屠钰坐在琴凳上,两只手分别搭在两架钢琴上,弹的是《流浪者幻想曲》。

穆芳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两架水晶钢琴对角摆了。

他弹的是很小众的版本,两只手需要在同一个音域,所以要两架钢琴。

琴房米调的灯光铺在屠钰身上。

他就只穿着一条白色的平角内裤,光影强调了他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有雕塑一样的比例。

莹白的手指熟稔地落于琴键,轻快的琴声倾泻于指尖。

极其动听。

穆芳生上一次觉着钢琴声如此动听,还是四五岁的时候。

他忽然觉着自己像一个站到台上的观众,再没有比这更近的观赏距离。

一曲终了,他衷心地抬手鼓掌。

屠钰还是傻笑,坐直时失去平衡差点向后栽过去,穆芳生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架住他:“喝解酒茶,乖乖睡觉。”

他在这儿住过挺长一段时间,对屠钰家里什么东西分别放在哪儿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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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泡了杯解酒茶,兑了凉水调成温的,递到屠钰嘴边。

客厅沙发上蜷成一团的屠钰压根儿没伸手去接,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地抿着喝。

穆芳生怕他呛着,杯子也不敢太倾斜,就这么一点点喂,喂了五六分钟,喝光了。

然后这人粘在沙发上,开始吵吵要“举高高”。

满水城找,能把屠钰举高高的,只能在举重队。

穆芳生好说歹说,说到“不睡觉不长个”时,屠钰可算有了反应,答应去睡觉。

主卧乌漆嘛黑,他在门口没找到灯的开关,往里走,把屠钰撂在床上,继续试图找开关。

还是没找到,放弃寻找开关,摸着黑回到床前,扯着被子盖上屠钰,站直时没注意到床头还立着个什么玩意儿,手肘不小心砸中它,只听“咔吧”一声塑料板断裂的动静儿。

须臾,一室暖黄灯光骤然亮起来——是屠钰打开了开关。

穆芳生回头,看清那块人形立牌的瞬间蓦地睁大眼睛——他刚刚亲手掰掉了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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