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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似乎都被抻到极长,就在此时,门口再次响起脚步。
梁岩冲进来,一见屋里的场景,眼珠差点瞪出眶:“穆儿,你干什么!”
失血导致困意越发浓郁,穆芳生脑子不转个儿,下意识移动手枪对准梁岩,明白自己拿枪指了谁之后又赶紧对回屠钰,端稳手里的枪:“张吉彬认识他!”
梁岩一愣。
握枪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穆芳生盯紧屠钰:“你怎么会找到这儿。”
屠钰:“我听见你打碎玻璃的声音。”
“从建材城出来就这么几条路!”梁岩道,“我给他分的城中村这条!”
说着,她根本不管穆芳生手里拿着枪,迈大步走到他旁边,抬手就抽在他后脑勺上:“用枪指我?疯、疯、疯了?!”
‘疯’一下,就抽一下穆芳生的后脑勺,把穆芳生抽得像只啄米的鸡。
“怪我,”屠钰开口,“刚刚张吉彬跳窗跑的时候,我应该打腿,但打了后背,没想到张吉彬穿防弹衣。”
梁岩瞄了眼屠钰,又看向穆芳生:“谁能预先知道他穿防弹衣!”
穆芳生手上的枪还是没放下,梁岩打量着他近乎神经质的表情,眼看着楼道里又有脚步声响起,不想让其他刑警看见穆芳生这样,她压低声音:“穆儿,放下枪,你现在敏感得很不正常。”
快速扫了眼大门,又道,“是不是吃药的副作用?你想想,小屠要是故意放走张吉彬,不会马上告诉我们车牌号。”
迟疑着,穆芳生终于撂下枪,梁岩立即抢在其他人上来前掏钥匙把屠钰的手铐打开。
身体像被抠走了电池,穆芳生往下倒,被一双手扶住——又是屠钰。
刑警陆续上楼,屠钰扶着穆芳生,跟梁岩打了个招呼:“我先送他去医院。”
血止住了,但穆芳生的脑子仍然昏昏沉沉。
没力气说话,视网膜一跳一跳地胀痛,感觉眼皮再睁开些,眼珠都要崩出去。
用自己那只完好的左手捏了捏鼻梁,抬眼看见路口红灯,身下这辆捷豹却不管不顾地开了过去。
“红灯。”穆芳生说。
屠钰没答,所有车都老老实实等红灯,独他一辆冲出来,周围没有车辆并行,让穆芳生有种大道上万籁俱寂的错觉。
过了百来米,又到交通路口,穆芳生提前提醒:“红灯。”
中午十二点,正往死里晒着,人行横道上没人。屠钰挑衅一样踩下油门。
捷豹冲出去,穆芳生上半身顺惯性往前倾又被安全带原样勒回座椅上。
“你吃什么药?”
这句话的语气不像他平时示人的那样温和讨喜,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穆芳生枕着座椅:“我不吃药。”没让屠钰再往下接,他皱着眉转移话题,“有烟么?”
前方又是红灯,这次屠钰刹停了:“我以为你不抽烟。”从车储物盒里摸出一包开口的烟,磕了一支出来直接凑到穆芳生嘴边儿。
“是不抽。”穆芳生答完,张嘴叼住那根烟。
屠钰摸打火机过来点,他便眯起眼睛配合着吸了一口,香烟前端的火光倏地亮起来,尼古丁过肺,醇香的烟雾飘渺,他伸手压下车门按键,车窗嗡的自动下降。
说不抽烟的人,吞云吐雾的架势分明又是个老烟鬼,屠钰笑了笑:“抽烟提提神,怕睡着被我拉荒山野岭埋了?”
“是啊。”
穆芳生似笑非笑地朝屠钰看过去,这个角度看着那张侧脸,他忽然发现屠钰眼尾有一个极小的疤,就是一个小点,比周围的皮肤颜色略白,仔细看才能看出来是疤。
一股异样的感受淌过心脏,随血管蔓到全身,无法分辨到底是失血的副作用还是原本的直觉。
医生说豁口太深,得缝针。
四五针就能搞定,问穆芳生用不用打麻药。
他说不用。医生就带他去了处置间,开始给伤口做清创。
沿着路线捡到穆芳生手机的刑警把手机特意给他送来了,屏幕居然没摔坏,微信群显示有未读消息。
说实话,他并不好奇那些消息。他几乎从不刷朋友圈,不看群里的内容。
工作群如果发通知开会,群主@所有人,他收的到。
但现在如果他不低头划手机装作在忙,就得跟医生说话。
一跟陌生人说话他就浑身不自在。
工作群里都在关心刘媛媛崴脚这事儿,往上滑屏,发现刘媛媛发送了一条语音。
点住那条语音转成文字,字一个个蹦出来:“在蓝天泳衣专卖店呢,我不是崴脚吗,小穆哥自己去石中建材城了。”
他顿时感觉心一沉。
再怎么盯手机,总会有热心肠的医生搭话:“怎么,跟女朋友吵架?”
拆医用物品包装的呲啦声摩擦着耳孔,穆芳生皱了皱眉,听见医生自顾着接着说:“很疼吧?幸亏你朋友及时发现,小伙子,等过几年,你都得回
', ' ')('过头笑话自己!”
处置室的门咣的被推开,医生那眼镜从鼻梁滑下去一小截,索性从眼镜上方看向门口来人。
——只见一个眉头紧锁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跨进屋,停在自杀未遂的年轻人面前,劈手就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哎!”医生腾地站起来,“你怎么回事?上来就动手打人?”
对方没听见一样,再度扬起手。
送伤者过来的高个子青年一晃蹿进处置室,抓住那中年男子后衣领一扯,将他扯得趔趄了两步,扶了一把靠墙放的处置台才没摔在地上。
“穆市长!”
秘书紧跟着进屋,慌忙要扶人,结果发现人没倒,只好面向刚才扯穆康书那青年,气势汹汹斥道:“你干什么的?”
青年彬彬有礼:“城北刑侦支队,屠钰。”
那秘书嘴上虽然没说“区区个小刑警”之类的话,但他想表达的都尽全力往脸上写了,太尽力了,看着像中风。
十平米的处置室显得很是拥挤。
穆芳生半边脸颊热辣辣地疼,脑袋也一边轻一边沉,可他还是噗嗤笑出来了。
也没什么原因,就是觉着很好笑。
穆康书看看他平放在桌上的右手手腕,又剜了他一眼,背过身朝外走。
那秘书立即跟上去,隔着门,还能听见他在走廊里讲电话:“啊?是被人割腕不是自己割腕?!那你说话怎么不清不楚的,知不知道我们穆市长有多忙?从多远的地方赶来的!?”
穆康书风风火火地来,抽他一耳光,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笑够了,他看向还杵在一旁的屠钰:“你看我爸,像不像徐晓宇他妈?”
没等屠钰接话,女医生却一嗓子嚷道:“是你爸啊?”
“孩子什么样了还下手打!都到自杀的程度……我跟你说上一辈的人啊,有些轴的,就觉着年轻人闲的想太多,打一顿就好了,要不得嘞!”
穆芳生看向她:“您还没给我缝上呢。”
这年轻人一笑,女医生才注意到他长得有多好,不比年轻姑娘,她更多的是对漂亮小孩的疼惜,连下针都刻意小心给人家缝得平平整整。
缝得再小心,没打麻药,总归是疼。
穆芳生的视线落在屠钰手腕上的表,表盘颜色幽蓝,明显比上一次见时深了,只深一度,应该是表盘能随温度变色。
他欣赏着屠钰的表,对方则盯着他正被缝补起来的右手手腕。
触及他的目光,屠钰乖巧地开口:“生哥,怎么?”
“我总觉着,世界上不存在没原因的生哥。”穆芳生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所以,我到底怎么着你了?”
“我只是想帮忙。”屠钰注视着穆芳生。
穆芳生那双眼睛一带上笑,下眼睑便浮起弯长的卧蚕,衬得那对瞳仁里像有水光,他问:“怎么帮忙?”
男人背对着他,接受皮带一次次抽下去的画面汹涌地灌进大脑,无法控制,无法拒绝。
嗓子发紧,本能地感觉到干渴,屠钰移开视线。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屠钰开着那辆捷豹送穆芳生回了景园小区楼下,停车,却没熄火:“生哥,住我家行么?你这样不方便。”
穆芳生刚要拒绝,对方要饭一样朝他伸出手:“钥匙给我,我把你的狗领下来。”
——金毛乖乖卧在后座上。卧了有一分钟,才试探着抻长脖子,哈赤哈赤地看窗外。
屠钰特意为金毛降下车窗,只降到金毛能闻闻风,脑袋伸不出去的宽度。
屠钰问:“它叫什么名字?”
穆芳生把头扭回去看金毛:“你叫什么名字?”
金毛窘着大眼睛看他,他严肃地掏出警证一亮:“配合一下,叫什么名字?”
金毛不知是不是被人民警察威慑,扬起脖呜呜了两声。
穆芳生:“麻烦您使用规范普通话。”
驾驶位上的屠钰笑得不行,回头看了眼狗,顿了顿,说:“它说它叫面包。”
名字很贴它,这狗颜色比常见的金毛深,就是那种烤得火大的面包颜色。
捷豹慢慢驶进海蓝湾地库,穆芳生远远地就看见一辆越野。
中网格栅车脸,车身的电镀光泽极其有质感,车脸站着手办一样的晶莹仙女车标。
劳斯莱斯库里南。
八百万的车,就这么大咧咧停这儿,也不给单独买个车库什么的。
直到屠钰把车停库里南旁边,都熄火了,他的视线还粘在车上撕不下来:“真漂亮。”
耳边传入扳储物板的声响,下意识瞥了眼屠钰,对方恰好找到了要拿的东西——一把崭新的劳斯莱斯库里南车钥匙。
屠钰握着它,摊到穆芳生面前:“喜欢就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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