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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气虽然转凉,但不至于寒冷,因此在四处漏风的破庙内居住倒不算难捱。另一边,衙役们依着大夫所言,对患病之人的床褥衣物进行清理、曝晒,家家户户都燃着艾叶、苍术。病的人多,自然便有年迈体弱之人扛不住,哭声渐起,整个曲里镇都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江年安这几日不是在看病,便是在翻看医书,与旁的大夫商讨,试了多种方子,收效甚微。他想起了孙婆婆,当即便借马疾驰,来到孙婆婆舍前,见她老人家精神矍铄,便长话短说,将镇子上传出时疫的事说了。孙婆婆听罢,思忖须臾,“走吧,带上我这个老婆子走一遭。”“可婆婆您的身子……”江年安顾虑她上了年纪,万一被染上病,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孙婆婆笑道:“生死有命,就算老天爷此番要将我收了去,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已然足够。”“快走吧,咱们救人去。”……江年安那边忙成一团时,明月在家里也没闲着分毫,江晴雪退烧醒转后,渐渐地可以吃下粥饭,脸色也一日日地好了起来。她到底年轻,身子骨结实,三两日后便恢复得差不多。得知自己染上的是时疫,又见到明月不顾自身安危日夜照顾她,江晴雪感动不已,哭得眼睛都红了,直嚷嚷着:“姐姐你对我太好了呜呜呜!我长这么大头一回体会到有娘亲的感觉呜呜呜!”明月在一旁哭笑不得。“是不是被烧糊涂了你?我哪里像你娘亲了呀!”江晴雪满脸是泪,哽咽着问:“那……姐姐是我的表嫂?”明月脸色一红,“你、你又胡说了。”扭身去了厨房。左邻右舍也有染了病的,家里老人孩子没人照顾,周围的邻居便互相帮衬,做些饭菜送过去,或是将孩子接到自己家照顾。明月也帮了不少,她将锅里蒸的馒头取出,放在竹盘中略晾了晾,端着送去了隔壁。江晴雪端了两碟素炒小菜,紧随其后。送罢饭,两人回到家中,看着天色渐黑,江晴雪忍不住叹气,“表哥都好几日没回来了……”明月眼眸微垂,“想必是抽不开身吧。”染病的人太多,镇上的大夫都忙得不着家,年安向来心善,见不得人受罪,此时定是忙得连休息也顾不上。“明月姐姐,不如我们去城西看看他去?”“他们在看病,我们过去打搅不太好吧……”“我们不打扰他,就远远地看一眼就走,难道姐姐就不担心表哥吗?”“我当然担心他!”明月旋即一顿,脸红了红,“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去?”
江晴雪一拍手,“现在就去!”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摇晃着停在城西破庙前。不远处灯火辉煌,搭着许多篷帐,病患众多,草药的味道浓重,弥漫甚远。明月与江晴雪下了车,看着忙碌不已的大夫与药僮们,她有些犹豫,“要不,我们还是别过去了。”“来都来了。”江晴雪握住她的手腕,朝火光通明处走去。走得近时,便闻见很重的血腥气,混杂着难言的味道,自幼娇生惯养的江晴雪忍不住蹙起了眉,顿住脚步,掩住口鼻,瓮声瓮气道:“……明月姐姐,你自个儿过去吧,我在马车里等你。”“好。”明月心里记挂着江年安的安危,也顾不上这么许多,小心地穿过人群,目光细细张望着。可并未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心下一紧,难不成年安他、他也生了病?正心焦不已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道迟疑又难掩惊喜的声音——“姐姐?” 委屈明月倏地转身, 就看到江年安系着面纱,眼底一片乌青地站在她面前,瞧着憔悴清减许多。她眼眶一热, 正要靠近他, 却被他抬手阻拦。“姐姐先别过来,我身上脏。”江年安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桥,“姐姐去那边等我一会儿,容我去洗洗。”说罢, 他飞奔回某个蓬帐, 明月依他所说, 去了小桥边等候。今夜月光皎洁, 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仿若碎银。金风细细,夹杂着几声水鸟的啁啾, 越发衬得夜色静谧。明月立在桥上吹了会儿风,生出丝丝凉意,果然是到了深秋,一日日地凉了起来。蓦地身后一热,她整个人被人拥进抱中。那人胸膛宽阔紧实, 身上却弥漫着浓浓的水气。明月转过身, 额头拂过少年的下颌,四目相对时,两人俱怔了一下。少年摘下面纱,露出那张俊美白皙的脸来,眼眉上犹挂着水珠, 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后,似是匆匆冲了个凉便裹上衣裳跑了出来。他眼里布满血丝, 十分疲倦的样子,神情却颇为兴奋,“姐姐怎么会来,是想我了吗?”明月面颊微热,轻轻点头,柔声道:“小雪她已经大好了,她与我一道来的,在马车里坐着呢,你要不要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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