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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间的浴室鲜有外人用。

等门打开又关上,陆源将注意力移回电脑屏幕上没看完的文件,却什么也没看下去。

他短促地吁口气,看向办公桌上那杯程现给他送来的咖啡。

塑料杯里的冰块已经尽数融化。水珠冷凝,从半透的杯壁上划落。他的耳边浴室水声渐强,湿蒙的雾气似乎要将他的视线覆拢,而眼前蓬头洒出的温水正从那副劲瘦的躯体上淌下……

身上似乎又热起来,连呼出的气体也灼热得让自己难以忍受,空调新风声从未如此明显,吵得他几乎无法思考其它事情。

陆源摇头,勉强将自己从心猿意马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却仿佛时刻都要重陷下去。

他报复性地将咖啡一口吸完,走出办公室打算散散心。

早等在门外的秘书急向他走来,说:“您可算出来了,贺总都在外头等您半天了。”

“……?”陆源低头摸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似乎在自己发疯的时候误触关机了。

“哈……贵人多忘事。”贺炜听到声音,从隔壁会客室走出。他头发上桃红色的那几撮终于被染回黑色,唇钉也取下,唇边只剩下一个深色的圆印。

他瞪了陆源一眼,没好气说:“也不知道是谁约的我,溜人玩儿呢?”

陆源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几天约了贺炜。他知道是自己理亏,没说话,赔着笑脸拉贺炜进会客室。

贺炜虽然长得不靠谱,但毕竟是贺家的独苗,从小被一大家子盯着管着,用最好的资源尽数往他身上堆。因此人精明,业务能力也在线。陆源叫他过来也正是让他给标书的终版把把关。

两人是旧相识,略去寒暄的时间后,工作起来效率很高,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标书里的条款核对完。

贺炜摘下眼镜,往西装口袋里一插,顺手合上电脑,“没什么大毛病,我跟你说的那些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你也没必要那么紧张,你手下的人都跟你爹干了多少年了,出不了岔子的。”

陆源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家那一堆亲戚都盯着我,指望着我出岔子呢。我怕万一……”

“你老是这么没自信,放心啦,”贺炜笑着打断,转移话题,“你爸怎么样了?”

“不太好,”沉默几秒,陆源对好友如实回答,“我回来这几个月他意识就没有清醒的时候,就靠钱吊着命。”

他父亲向来身体健壮,谁知在家突发中风,在大半个月才脱离ICU。他家里叔叔伯伯也都不是些省油的灯,一个个虎视眈眈等着吞这块肥肉。

“毕竟是我爸几十年的心血,总不能毁在我手上。”陆源笑,不再说下去,“等这事完了,我就请你吃饭。”

贺炜欲言又止,站起身冲他做了个鬼脸,“行,出去立字据。谁不知道你最忙了。”

“滚。”陆源边笑边开门,准备送他出去。

程现正好路过,见门开便扭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陆源的视线。

他似乎洗澡的时候顺带洗了头发,吹干后发梢蓬乱翘起,裤子和衬衫在关节处褶皱明显。

还没等陆源说什么,在他身后的贺炜忽地一下扑到程现面前,手直拽他的衣领往门里拉。

陆源一愣,忙跟着他俩走进会客室,把门反锁。

贺炜使了狠劲,几乎是把他拖到桌边,就狠狠往下一推。

程现小腹撞到会议桌边缘,一下失去平衡,又勉强用手肘撑住才没有摔倒。

陆源几乎看呆了,反应过来后急走过去扶程现在椅子上坐下。

程现被撞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咬住下唇,没发出声音,只是呼吸变得深和急促。

“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本事,就打了一炮就又勾搭上陆源……”贺炜止住话,视线嘲讽地在他身上逡巡一周,笑了,“怎么,大白天的来这儿揽活儿?钱又花没了?”

还没等程现说什么,陆源先抢白,他扭头看向贺炜,压低怒音:“你有病吗?你这是骂他还是骂我?”

呼吸平复后,程现甩开陆源扶他的那只手,慢慢直起身,抬头看向贺炜。

他也笑了,只是脸色很差,笑容凝在脸上显得有些瘆人,“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激动个什么劲儿?”

两人一站一坐,气氛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要打起来。

陆源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贺炜你跟我出来!”

“程现你也少说两句,”陆源按住程现,止住他欲起身的动作,低声说,“我先替贺炜给你道歉,你先休息一下,自己去看一下医生,我过阵子再跟你说,好不好?”

程现背靠在椅背,直视他一阵子,垂下眼睛,缓慢点点头。

两人进了隔间。贺炜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狠狠吸上几口。

陆源黑着脸给他拧开一瓶水,重重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你刚刚吃错药了?见到他怎么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

“吃错药的是你吧?对我应得倒好,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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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贺炜拉长语调嗤笑道,“哦——‘我有分寸了’,好家伙,一扭头不仅把人家给包了,刚刚和人家在办公室做得爽嘛?”

“也是,爽到谁都不见。那婊子还有点本事……”贺炜还想说什么,却被陆源先行打断。

“贺炜!”陆源被戳中要害,脸烫得厉害,“你闭嘴。”

“那小子还有点手段,”贺炜不再刺他,“揍他的那一下是因为我们之前的过节。你喜欢养着他是你的事,我责任也尽到了。以后他以后不来事,我也不会为难他。你与其来说教我,不如好好看着那家伙……”

“嗯?”

“宝啊,我这几年不都让你谈谈恋爱了……”贺炜无奈,“以前被他耍得在大冬天站了一晚上,你感冒了一个月,过几天人家和你弟好上了……怎么他过了几年就转了性了呢?你也不好好想想。”

“他不是那样的人……”陆源辩驳道,声音渐弱,“缺钱吧。”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就他冲我的那股子狠劲,也缠不到我头上,”贺炜耸耸肩,“你还是好好想想。我说句不好听的……”

他低头撇撇烟灰,笑:“被那么多人肏透的货色,就看上你这么个生黄瓜?就算你弟那件事不是他干的,你敢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吗?你也动动脑子好吧?”

陆源神色一黯。贺炜说的他不是没考虑过。他有很多次想问清楚程现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每次话到喉头,却总是不愿打破两人间难得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衡。

他心头总是揣着一点没有由头的预感,或者可以称之为妄想:总觉得在程现完全相信他之后,能把心里藏着的事和盘托出。

“行了我知道了,”陆源不愿再与贺炜聊下去,“我心里有数。这次事发突然,我不怪你,下次你别在我面前这么说他了。”

“源源……”

“那顿饭会请你的,你这阵子先冷静一下。”贺炜还想聊什么,却被陆源边说边赶出门。

送贺炜走了后,陆源又问了问秘书程现的情况,得知他请了个病假又出门,想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没有打电话给他。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环视四周。沙发似乎已经被程现扶正,自己的衣服也被整整齐齐地挂在衣帽架上。只是绒毛地毯上拱起的几道褶皱还没全消,似乎是刚刚荒诞的游戏的最后一点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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